镜中人的选择

实验室的白墙在嗡鸣声中泛起涟漪，像是被水浸透的宣纸。林夏踉跄着后退，后颈的电子纹身突然灼烧起来，疼得她眼眶发酸。面前穿白大褂的女人——另一个自己，正低头调整操作台上的仪器，金属镊子碰在玻璃器皿上发出清脆响声。

"这不可能......"林夏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看见所有监控屏幕同时亮起，婴儿保温舱的画面定格在某个瞬间，标注着"林夏00"的红色字样刺得她睁不开眼。

女人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眉眼与她分毫不差："你以为重生是馈赠？不过是数据重启。"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画面开始轮番轰炸：五岁生日宴上被推进冷冻舱时的尖叫声，母亲签署删除协议时颤抖的手指，不同年龄的自己遭遇车祸、中毒、溺水的连续镜头......每一帧都清晰得可怕，仿佛有人把她的人生装进了放映机，一遍遍碾过她的神经。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你明明......"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因为23:59:58前，你还没死透。"女人说完，伸手轻触控制台。所有屏幕突然切换成三组对比数据，林夏看着白若晴、白若雪和林夏02的照片在眼前闪现，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密密麻麻的实验编号。

通风口开始喷射银色雾气，带着刺鼻的金属味。女人从实验服口袋掏出一支注射器，液体里的图案与林夏后颈的纹身一模一样。"接受原型数据可抵抗清除协议，但......"

"但人格会被覆盖对吗？就像白若晴那样。"林夏打断道，目光死死盯着那支针管。戒指突然震动，沈砚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林夏，没有其他选择了。"

注射器悬浮着自动转向她，指尖不受控地靠近。女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听我说，去找沈砚之，但别相信他给的芯片。"

防爆门轰然炸开，电磁脉冲的冲击波掀翻了实验台。女人徒手抓住飞溅的玻璃碎片，血滴在控制台上触发隐藏界面。林夏看到她瞳孔收缩的瞬间，监控屏幕显示"涅槃者终局测试-强制执行"。

"这次换我救你。"女人将注射器扎进自己颈动脉，电子纹身开始逆向流动。林夏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雪花屏。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女人消散前的微笑，还有塞进她掌心的加密U盘，表面浮现母亲笔迹"给最后的希望"。

实验室开始崩塌，天花板的灯管一根根炸裂。林夏抱着U盘往后退，后颈的纹身突然亮得刺眼。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倒计时跳动的滴答声，渐渐同步成诡异的节奏。

"欢迎回家。"不知是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夏猛地回头，发现所有监控屏幕都变成了镜子，每个镜子里都站着不同的自己。有的穿着婚纱，有的浑身是血，最远处的那个正握着手枪对准太阳穴。

戒指再次震动，沈砚之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林夏，快出来......他们在等你......"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响起。

林夏攥紧U盘往出口跑，脚下踩到什么滑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女人留下的防护手套，内侧用小字写着"夏夏01"。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暴雨夜，母亲把戒指戴在她手上时说过的话："记住，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通风口喷出的雾气越来越浓，视线开始模糊。林夏摸索着往前走，突然撞到什么硬物。定睛一看，是嵌在墙里的储物柜，玻璃门已经碎了大半。她伸手去够最里面的文件夹，却发现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都扎着马尾辫。左边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右边穿着蓝色校服。她们中间摆着一个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林夏认出来了，那是她五岁生日那天拍的。

"原来如此......"林夏喃喃道，手指抚过照片边缘。那里有一行小字："给林夏00和林夏01，永远在一起。"

警报声突然升级，红色警示灯转为紫色频闪。林夏把照片塞进口袋，转身冲向走廊。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她知道那是镜中的自己们开始活动了。

跑过第三个拐角时，戒指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段加密视频，只有三个字："别相信"。

林夏的脚步顿了顿，后颈的纹身突然剧烈跳动。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血管里钻，视线开始重影。扶着墙喘气时，看见对面镜子里映出的身影——不是她现在的样子，而是穿着婚纱的那个自己。

"你终于来了。"镜中的女人开口说话，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夏后退几步，女人也跟着往前走。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步时，镜子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欢迎回家。"这次是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林夏看着裂缝中迸发的白光，想起女人临消失前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撞向镜子。

失重感再次袭来，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响。在意识消失前，她看到融化的镜子里站着另一个自己，手里拿着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