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楚歌
帐外楚歌
韩信醒时,帐外正飘着雨。
不是汉中谷地绵密的春雨,是带着楚地水汽的冷雨,打在帐帘上沙沙响,混着远处隐约的楚歌。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指腹触到的却不是自己惯常束发的纶巾,而是粗布裹额——这不是他的东西。
案上摊着一幅地图,墨迹半干,画的是垓下周遭的地形。旁边堆着几枚竹简,写着“项王亲率十万楚兵围垓下,汉营兵卒仅八千”。
韩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里已没了初醒的茫然。他不是韩信,是诸葛亮。前一刻还在五丈原军帐里推演阵法,再睁眼,便成了这被十数倍敌军围困的汉将。
“将军!”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掀帘而入,战袍上沾着泥和雨,“楚军又在阵前挑战了!说……说要将军亲自出帐答话。”
诸葛亮站起身,案上的地图被风掀起一角。八千对十万,困守垓下,粮草只够三日——比他当年守街亭时的处境还要凶险数倍。帐外的雨更急了,楚歌的调子顺着风钻进来,哀婉又凄厉,连帐内的亲兵都攥紧了刀柄,喉结滚了滚。
“备车。”诸葛亮开口,声音是韩信的音色,却带着他自己的沉稳,“我去看看。”
出了中军大帐,雨幕里的楚营看得分明。黑压压的军阵从四面围过来,旌旗如林,甲胄映着冷光,十万兵卒的气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垓上。阵前立马的正是项羽,金盔银甲,手里的霸王枪斜指地面,见汉营车驾驶出,朗声笑道:“韩信!你已插翅难飞,何不早降?”
诸葛亮坐在车中,没掀帘。他指尖在车壁上轻叩,算着风向,算着雨势,算着楚营的布阵——项羽虽勇,却惯于居中调度,左右两翼是副将统领,兵力虽多,却有间隙。
“项王可知‘围师必阙’?”诸葛亮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去,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今将军十围其一,汉兵退无可退,唯有死战。若留东向一径,许我军溃逃,士卒心散,项王再乘势追击,岂不更易?”
项羽愣了愣,随即大笑:“你想故弄玄虚?”
“不过据实而言。”诸葛亮语气平淡,“项王若信,便撤东翼三成兵力;若不信,今夜三更,汉营自会出兵劫寨,成败在此一举。”
说罢,不等项羽再答,直接命人驾车回营。亲兵急得跺脚:“将军!怎能说要劫寨?我军兵力……”
“不这么说,他怎会疑?”诸葛亮掀帘下车,快步回帐,即刻点起数名亲信,“你等各带百人,今夜二更出发,带足硫磺硝石,绕至楚营西翼山林,点火为号。记住,只烧营帐外围,不必恋战。”
又唤来管粮官:“将剩余粮草悉数搬出,堆在营前空地上,佯装分发,让楚军哨探看见。”
众人虽不解,却还是依令而行。夜色渐深,雨小了些,楚歌还在唱,只是帐内的汉兵看着诸葛亮的眼神,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信。
三更刚过,西翼果然燃起大火。风助火势,很快燎红了半边天。楚营顿时乱了,西翼兵卒忙着救火,东翼的楚军本就因项羽先前的犹豫心有疑,见西翼火起,又听闻汉营要从东翼突围,竟真有不少人往东边退去。
“就是此刻!”诸葛亮站在帐前,望着楚营的混乱,声音陡然提高,“传令下去,全军从东翼缺口出击,直奔乌江!”
八千汉兵如离弦之箭,借着夜色和混乱,竟真从十万人的包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项羽在中军帐闻报时,拍案大怒,率军追击时,汉兵已冲出数里。
晨光微亮时,诸葛亮勒马立于乌江岸边。身后是喘息的汉兵,身前是滔滔江水。远处,项羽的追兵还在赶来。
亲兵问:“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诸葛亮望着江水,想起当年在赤壁借的东风,又想起五丈原的秋风吹散了八阵图的影子。他笑了笑,声音轻却坚定:“等。等江东的船来,也等项王自投罗网。”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水汽,却不再是昨夜的冷意。楚歌的调子远了,汉兵的呼吸渐渐平稳。诸葛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粗布裹额——不管是韩信还是诸葛亮,只要还握着兵符,就没有破不了的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