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的未来

“话说回来，恩卡尔地区真是每次来都在发展呢。水车的数量又增加了吧？”奥古斯特转移了话题。

　　沿河建造的磨粉用水车不断地在增加。

　　甚至在领主宅邸的领地内，也设置了用于磨粉和榨油的两个水车。

　　“如果只算签了建造合同的水车和河港的话，数量还要更多呢。”梅尔菲娜回答，“今年秋天前会尽量多造一些，剩下的就留到明年以后了。”

　　“发展是好事，但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奥古斯特提出疑虑，“虽说公爵家已下令控制，但众口难防。在产业如此停滞的时期投入过大，很可能会引来多余的关注啊。”

　　奥古斯特说的确实有理。

　　虽说移居恩卡尔地区的人在逐渐增加，但眼下几乎都是以临时工身份出入的人群，移居者是否会就此定居下来也尚未可知。

　　在这种状况下，过度投资基础设施，恐怕并非上策。

　　然而，在去年阶段招募工匠时，应征者都寥寥无几。

　　地处北境边陲的恩卡尔地区，本就缺乏作为工作场所的吸引力。

　　如果公爵领都及其周边有其他工作机会，人们优先选择那边也是无可奈何。

　　目前工匠们聚集在恩卡尔地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饥荒导致经济低迷，其他地方找不到工作。

　　——明年，圣女将会降临，饥荒理应得到解决。

　　一旦摆脱饥荒，公爵家主导的砂糖生产便会启动。

　　届时，奥尔多兰领地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景气。

　　经济开始循环后，翻新或修缮房屋的人也必定会增加。

　　工匠们会再次优先选择在根据地索拉松工作———这对梅尔菲娜而言，是看得见的未来。

　　因此，必须在之前完成能完成的设备，来不及的部分则需提前签订契约。

　　光是围绕领主宅邸的行政区建造城墙，就是一项需要数年的大工程。

　　若考虑到将来还要将恩卡尔村要塞化，那将是一场持续十数年的大规模工程。

　　倘若中途因契约到期，让石匠为首的技术工匠们离开，将会非常棘手。

　　在旁人看来，梅尔菲娜显得有些操之过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确实呢.......或许是我太心急了。执政官和文书官们已分身乏术，领主官邸的运转也愈发吃紧。”

　　梅尔菲娜的纤指轻抚脸颊呵出薄息，目光垂落于莓果派氤氲的热气。

　　“官邸往来宾客与日俱增，若不及早筹谋，艾德怕是要累垮了。”

　　新添的三名帮厨女仆中，晋升前辈的安娜行事干练，俨然已成助力。

　　可人员流动愈频，少年厨师肩头的担子却未见减轻。

　　“虽想过增聘厨师，但月前那场风波余悸犹存.......”

　　若引入专业厨师，必是侍奉贵族的行家里手。

　　想到资历深厚的新人入驻后，那个始终独自撑起官邸膳房的少年或将局促不安，心头便泛起涩意。

　　“您提过他欠缺烹饪类『天赋』？可既能烹制此等美味，天赋有无又何妨？”

　　“贵族出身的思维定式罢了。”

　　于贵族而言，魔力存否与「天赋」皆非要事。

　　此刻被众人倚重的梅尔菲娜「鉴定」之能，昔年亦因过于平庸令她自卑。

　　但对未蒙神眷的平民而言，「天赋」实为安身立命的凭证。

　　自承接「祝福」那刻起，父母的期许、商行师父的栽培便化作无形枷锁。

　　而觉醒天赋，便是对这份期许最体面的交代。

　　当初轻率设下修行之约，终究是思虑浅薄了。

　　“不如让他在十六岁临界期前赴外地修习？所谓外地，不外乎公爵府或北部望族宅邸。纵无天赋萌芽，若得顶尖厨师言传身教.......”

　　“.......此言有理。”

　　对梅尔菲娜而言，艾德是否怀揣烹饪天赋根本无关紧要。

　　若他愿卸下厨袍，大可协助拉德处理文书，抑或随克里夫修习园艺———膳房另聘能手亦无不可。

　　自踏足这片土地那夜始，唯剩这点固执盘踞心间：绝不能再失去相伴之人。

　　——何等自私啊。

　　但若放任少年困守「无天赋」的阴翳，不如放他去广阔天地挣扎求索。

　　纵然天赋终未觉醒，被名厨环绕的修行岁月，也胜过在这无人比肩的官邸独尝寂寥。

　　“我会......委婉探询艾德的心意。”

　　为主仆指明前路虽是家主权柄，她却耻于对那少年行使这般特权。

　　纵是年幼，他亦以厨师之姿恪守官邸春秋。

　　未来长路何往，当由持勺之人亲择。

　　木莓派的酸涩沁入舌底，竟在胸腔蔓延开细密的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