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会的终幕
骑士们的剑术，本是套路演武。
他们卸下铠甲，改为在骑士服外以皮革护甲包裹要害的装束。
惯用手持长剑，另一只手固定着镶有奥尔多兰家纹的金属盾牌———这般重量，与全副铠甲时相差无几。
"听闻盾牌本应由侍从持握，剑术比试中竟是骑士亲自装备？"
"礼仪场合骑士鲜少持盾，但实战中若仅着皮革护腕，猛兽魔物的獠牙足以贯穿。故而演武时，佩盾反成常态。"
"可阁下您总是单凭巨剑冲锋，每次都让我们捏把冷汗呢。"
"奥古斯特。"
被低声唤及姓名，护卫骑士苦笑着耸了耸肩。
他立于后方本应不被主人所见，亚历克西斯却似早已洞察般轻哼一声。
见主从这般情状，梅尔菲娜不禁掩唇轻笑，惹得两人齐齐回首。
"曾听人说，公爵大人背上也长着眼睛呢。"
"此话当真。我每次立于阁下身后时都绷紧神经。"
"呵呵，纵使背后无眼，有奥古斯特在也定能安心。就像玛丽与塞德里克相伴左右时，我也倍感踏实。"
".......你太过纯善了。"
剑术套路自步法起皆成体系，三名骑士以同步之姿起势，突刺、横扫、斩切的招式行云流水。
看似相同的动作间，塞德里克的剑锋却凌厉异常，凝视稍久便恍若被其剑势所慑。
"虽无速度之差，却着实惊人呢。"
于温室中成长的梅尔菲娜亦能明辨其中差距，方悟亚历克西斯所言"塞德里克剑中寄宿神明"的真意。
观众席的喧哗早已化作屏息静观，骑士们的剑技时而轻盈如羽，时而锐似疾风，更兼庄严气度，连盾牌重量都似消弭无形。
三人收势行礼的刹那，欢呼骤起。
梅尔菲娜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精炼至此的技艺，确堪鉴赏。
骑士退场稍歇后，现于会场的是士兵方阵———奥尔多兰家派遣的二十名精兵与恩卡尔地区受训的七名新兵，皆着革甲列队向贵宾席致礼。
这些士兵下至十五少年上至三十壮年，体格参差。
队列按资历排列，愈靠外侧者愈显青涩。
目睹骑士绝技后，本担心士兵演武相形见绌，然众人实力参差反倒更易激发助威热情，会场沸腾未减半分。
尤其恩卡尔新兵挽弓时，亲友的呐喊响彻云霄。
弓术演毕转为枪阵操演，亦博得满堂喝彩。
"照此情形，武斗会后报名见习兵者怕要倍增呢。"
"男孩们最易憧憬骑士，将来恩卡尔地区立志从骑的孩子也会增多吧。"
与玛丽耳语之际，梅尔菲娜凝视着士兵们操枪时紧绷的侧脸。
"那名年轻士兵，可是恩卡尔受训者？"
邻座的亚历克西斯忽然发问。
她循声望去，所指应是队列中最单薄的青年。
"那是罗伊德，恩卡尔村村长的孙子。"
这位最年轻的见习士兵有着与祖父路兹相似的温和面容，常将河湖捕捞的鲜鱼作为贡品送至领主府邸。
因不忍拒绝其他士兵与村民托他转交的赠礼，总怀抱满怀食物惶恐登门的模样，令人不禁担忧他或许更适合文官之职。
"那孩子.......恐怕身负某种'才能'吧？"
"嗯，相当有潜质。虽年少且枪法生疏，挽弓瞄准的眼神却极佳。"
奥古斯特低语，亚历克西斯颔首。
"可知他年岁几何？"
"见习兵最低年限十五岁，今年应满十六了。"
"那该尽早举行祝福仪式。这类'才能'多在此时节消逝。"
"待返回索拉松，须即刻派遣祭司才是。"
能让二人如此评价，想必是极为稀有的天赋。
尽管梅尔菲娜常去骑士营房慰劳，观摩士兵训练，却从未发觉罗伊德有何非凡之处。
念及他身世清白，甚至考虑过若他不适应武职，不如转为领主府的文官见习生。
"........我竟未能察觉。"
险些埋没明珠的自责浮现时，奥古斯特以明快语调化解：
"这本该是罗兰德与西格蒙特的职责。"
"统领士兵本是骑士天职。"
那声音里的寒意令梅尔菲娜慌忙望向亚历克西斯：
"两位骑士忙于塞尔雷涅大人护卫与恩卡尔地区巡防，且见习训练本就是临时安排........"
她深知这位政治家偶显严酷。
在梅尔菲娜看来，两位骑士恪尽职守。
要他们在繁务中监察三十余人本就不易。
"今日武斗会原为犒劳驻军，还望褒奖他们的勤勉。"
".......仅作告诫即可。"
刚松口气，却撞见奥古斯特含笑的视线。
被唤名时，他耸耸肩露出苦笑。
"公爵大人当真背后生眼呢。"
"看来确实如此。"
顷刻间紧绷的空气，因这轻笑悄然化开。
————
士兵们的模拟战结束，武斗会也渐渐进入尾声。
亚历克西斯与三位骑士从士兵中选拔出表现尤为优异者，最终获选的是来自奥尔多兰的二十岁中旬士兵。
这名青年身材高大，经过千锤百炼的体格即便站在士兵群中也格外醒目。
他臂力惊人，在木刀模拟战中甚至出现过轻量级士兵刚与其刀锋相接就被震飞的场面。
"虽然还有些粗粝，但确实是兼具力量的好苗子。趁他在我们领地期间提拔为侍从，应该能提振全军士气。"
"罗兰德大人目前正好缺侍从，交给他再合适不过。这体格当持盾手也很可靠呢。"
当亚历克西斯亲自为优胜者送上慰劳之词时，周围士兵们动容的神情，充分印证了这位年轻领主在北部将士心中享有的爱戴。
"我也准备了额外嘉奖。诸位骑士可获得领主府特酿麦酒两桶，优胜者除麦酒一桶外，还将获赠这个——"
在拉德与克里夫搬来的木质托盘上，蒙着亚麻布的奖品被郑重呈上。
随着玛丽掀开布料，露出直径约三十厘米、重达五公斤的淡黄色圆柱形奶酪。
"这是恩卡尔地区首次成功制作的奶酪。虽然熟成时间尚短，但此刻正是风味最温和适口的阶段。不论是佐餐还是配酒都很合适。"
士兵们发出欢呼，争相拍打优胜者的后背。
望着这热闹场景，梅尔菲娜含笑宣布：
"所有参赛将士都辛苦了。稍后会往营房送去足够畅饮的麦酒，今晚请尽情享受吧！"
"梅尔菲娜大人！"
"感激不尽，领主大人！"
每个士兵脸上都绽放着明亮的笑容。
看来这场慰劳冬季坚守塞尔雷涅与恩卡尔地区的将士们的活动，已然圆满成功。
梅尔菲娜也因此始终保持着愉悦的笑容。
不过当喧嚣散去后，亚历克西斯特意留下询问奶酪详情的插曲，就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
男孩的祝福仪式在教堂举行。
女孩的祝福仪式在神殿举行。
这是领主官邸地下室熟成奶酪的首次公开亮相。
虽然亚历克西斯即将返回领都，但想必他会从梅尔菲娜那里购买啤酒带回去，顺便以不错的价格购入这些奶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