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疗法

"玛丽，去取绒毯来。"

　　"是。"

　　"梅尔菲娜大人.......这究竟是？"

　　握着少年颤抖的手，梅尔菲娜先深深换过口气。

　　必须冷静。

　　此刻若显半分歇斯底里，这些执迷医术的狂徒断不会听进分毫。

　　既非医师又非药师，她所能倚仗的唯有......

　　"阁下可知《医典》第三卷明载？'童体未充者，血泄如膏倾，十去其四则髓枯'。"

　　梅尔菲娜指腹抚过最新结痂的伤痕，"这第七道切口再深半分，便是要伤及手厥阴心包经了。"

　　"塞尔雷涅大人。您现在处于严重贫血状态，请绝对不要再放血了。请慢慢躺下休息。"

　　此刻他若是起身极可能摔倒。

　　若身处楼梯或高台阶附近，以他连自我保护动作都做不到的状态实在太过危险。

　　塞尔雷涅长期将自己关在卧室几乎足不出户，某种意义上或许反倒是幸事。

　　"请问......贫血是什么？"

　　"是指体内血液不足引发的症状。人体缺血时会出现各种问题......您看我的嘴唇鲜红，舌头也带着血色吧？但塞尔雷涅大人因血液不足，肤色都泛着青白。"

　　"这说法倒是头回听说。放血不是能排出体内淤积的邪风，改善健康状况吗？"

　　"血液是维持人体健康运转的生命之源。若血液不足会引起眩晕气短、持续嗜睡、食欲不振等诸多不良症状。"

　　在这个教会与神殿垄断大半医疗领域，伤病皆可用魔法治愈的世界里，医学这门学问仍处于极其稚嫩的阶段。

　　除圣女施术外，这个世界的治疗方式大致分为三类：神殿、教会与医师。

　　其中神殿所属神官专精治愈外伤的疗愈魔法，教会神父则掌管祛除疾病的回复魔法。

　　此界观念中，外伤即单纯的肉体损伤，而疾病则是邪风入体所致。

　　若属回复魔法对症的病症，花费重金便可在教会求治——当然平民多仰仗医师或草药师。

　　（我完全被前世认知束缚了......）

　　以塞尔雷涅的身份，本该配备专属神官或神父随行。

　　然而随侍的竟是医师，这本就该引起警觉的异常状况。

　　"塞尔雷涅大人，为何不让神官或神父为您治疗？是否另有隐情？"

　　"我的症状......无论治愈魔法还是回复魔法都收效甚微。虽能短暂缓解，终究会复发如初。"

　　塞尔雷涅的咳疾在卢克森王国被称作"琉璃喉"，是孩童易患的病症。

　　患者会咳至喉如琉璃割裂般剧痛咯血，重症者甚至因呼吸困难致死。

　　通常随成长自愈，但塞尔雷涅因庞大魔力滞缓了身体发育。

　　更棘手的是，此症与卢克森干燥气候相克——若能离开王国，症状或可缓解。

　　（喉肺疾病多与环境体质相关。所以教会驱散"邪风"的魔法才难见效吧......）

　　即便神殿魔法能消退肺部炎症，只要干燥这个根源未除，病情注定反复恶化。

　　"梅尔菲娜大人，取来毛毯了。"

　　"辛苦玛丽。叫拉德把备用火钵搬来，再立刻烧壶热水。"

　　"是。"

　　用毛毯将塞尔雷涅纤细身躯层层裹紧时，那单薄触感惹得鼻腔一阵酸楚。

　　若梅尔菲娜的弟弟鲁道夫遭遇这般折磨......医师倒非存心加害，在这个世界，放血疗法仍被奉为正经医术。

　　"适可而止！别碰我的患者！"

　　西蒙的怒喝声如冰水浇下，霎时冷却了梅尔菲娜沸腾的思绪。

　　"塞德里克，把西蒙带过来。"

　　塞德里克松开挣扎的西蒙，却仍紧抓其肩，将他半强制地护送至床畔。

　　塞德里克俯视着挣扎的西蒙，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终究松开了钳制的手腕。

　　然而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仍如铁箍般扣住对方肩膀，不容抗拒地将人引向病榻。

　　"您既是效忠王室的御医，想必也以侍奉塞尔雷涅殿下为荣。我绝无践踏这份荣耀之意。"

　　"那为何要如此——"

　　"西蒙，请您好好看看塞尔雷涅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