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孤独

挣扎的手腕被紧紧握住。

　　他摇了摇头。

　　那个古板严肃的男人，本该对梅尔菲娜所有离经叛道的行为都感到不满才对。

　　贵族该有贵族的样子，骑士该守骑士的本分——这些刻进骨子里的信条，他终究无法割舍吧。

　　可是当塞德里克凝视她手腕擦伤的眼神里盈满痛惜而非苛责时，梅尔菲娜确信他终会理解。

　　即便这份确信更像是任性而非信任，她仍固执地相信着。

　　"我明白这是在命令你违背骑士的尊严与骄傲，更卑鄙的是......明知你最终无法违抗主君。"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但求求你......就这一次，请当作没看见吧。"

　　"我们也恳请您，塞德里克大人。"

　　始终屏息沉默的梅尔特村民们终于沉重地开口。

　　"尼德......"

　　"去年的我们......也是这般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啊......."

　　"若不是梅尔菲娜大人，我们现在照样是那群丧家犬。"

　　"他们与我们之间......只差了一个梅尔菲娜大人啊！"

　　此起彼伏的诉说声中，塞德里克沉默着起身。

　　他退后两步拔出插在地板上的佩剑，收剑入鞘的金属摩擦声格外刺耳。

　　"梅尔菲娜大人，我是您的骑士。"

　　"嗯。"

　　"因此......臣遵从主命。"

　　从他紧绷的下颌线能看出这个决定何等痛苦。

　　梅尔菲娜在歉疚之余，仍忍不住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若塞德里克真斩杀这些绑架者，那血腥场景必将成为她永恒的梦魇。

　　"谢谢你塞德里克......对不起。"

　　"您无需道歉。守护您的前路，本就是我的职责。"

　　恢复冷静的骑士又变回那个不苟言笑的模样。

　　梅尔菲娜安下心来，转向难民们。

　　"有件事必须确认。来恩卡而之前......你们袭击过其他村落吗？"

　　"不，离开村子后我们靠存粮维生，粮尽后只在森林采集野果。逃亡之身......怎敢靠近有人烟的地方......."

　　丹尼说着突然跪地，前额重重磕在木板上。

　　"领主大人赐食之恩......罪民愿以项上人头谢罪！其他村民尤其是妇孺始终反对绑架......"

　　"丹尼！"

　　"我们也是共犯！"

　　"要罚就罚我们全体！"

　　在难民们的呼喊声中，梅尔菲娜轻轻摇头。

　　"绑架？从未发生。你们只是来领主府陈情，而我随你们前去倾听罢了。"

　　"可......"

　　"你们唯一的罪过是挪用税粮与弃耕。现在恩卡尔领主梅尔菲娜·冯·奥尔多兰正式受理了本次陈情。"

　　"领主大人......"

　　"尼德，安置工作交给你了。后续会送来补给和牲畜。"

　　"明白！吃饱饭的壮丁都得给我干活！"

　　"正好赶上冬储缺人手，这帮劳动力来得正是时候！"

　　在村民们铿锵有力的发言中，梅尔菲娜正报以微笑时，集会场的入口突然发出巨响被推开了。

　　"梅尔菲娜大人！"

　　"玛丽，让你担心真是对不......"

　　话未说完，飞奔而来的玛丽已经将她紧紧抱住。

　　像是要确认她平安无事般，那双臂膀愈发用力地收紧。

　　虽然被勒得有些生疼，但感受到对方止不住颤抖的手臂，梅尔菲娜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梅尔菲娜大人！您平安无事真是......真是太好了！"

　　"玛丽......谢谢你。"

　　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束起的淡金色长发此刻完全散乱，玛丽仍穿着当初在执务室分别时的单薄衣裙，甚至连外套都没披。

　　想必是听说梅尔菲娜在梅尔特村的消息后，连外衣都顾不上拿就冲出来寻找了吧。

　　"我没事的。害大家担心，真的很抱歉。"

　　玛丽依然紧抱着她不停摇头。

　　明明让众人如此忧心忡忡，此刻充盈在梅尔菲娜胸口的却不是歉意，而是更为强烈的欢欣。

　　——梅尔菲娜，不知不觉间，你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为你牵肠挂肚的人啊。

　　作为不被父母所爱，甚至在婚礼当日遭丈夫亚历克西斯谢拒绝的梅尔菲娜·冯·克劳福德；

　　作为那个因嫉妒未来将获得丈夫真爱的圣女玛利亚而屡屡作恶，最终被流放偏远修道院的恶役千金——这样的梅尔菲娜，不知从何时起，早已不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