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放学来后山
放学的铃声刚一响起,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往医院的方向狂奔。这已经是沈意昭躺在病床上的第七天了。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恰好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还在睡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身上的伤大多已经结痂,但那些青紫的痕迹和额角缠着的纱布,还是像针一样刺着我的眼睛。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搬了把椅子,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这七天里,我每天放学都会来,给他擦身、喂水、读我上课记的笔记(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我妈也来过几次,每次都红着眼眶,拉着沈意昭的手念叨着“受苦了”。
看着他沉睡的模样,我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汪彦的愤怒,也有对沈意昭的担忧,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日益加深的在意。我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手指刚要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因为刚睡醒而带着些许迷茫,在看到我的瞬间,才缓缓聚焦,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来了。”
“嗯,”我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他动了动手指,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儿躺到天荒地老呢。”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点气音,听得我心里软软的。“陆随便,你就这么盼着我出院?”
“那不然呢?”我没好气地瞪他,“难道你想让我天天往医院跑啊?”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学校的作业聊到窗外的飞鸟,时间在这温馨的氛围里悄然流淌。直到护士来查房,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我再三叮嘱他:“你明天出院了就好好休息,上学的事不着急。”
他点点头,目光一直送我到门口。
第二天,沈意昭果然出院了。当他背着书包,出现在高二七班教室门口时,全班都安静了一瞬。
他比以前瘦了些,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当他看向自己的座位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的桌子,已经被汪彦和他的那群朋友破坏得不成样子。桌面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有骂人的脏话,有画的丑化他的漫画,甚至还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周围的同学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显然是被汪彦他们警告过了。
汪彦就坐在不远处,看到沈意昭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笑容。
沈意昭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抹布,默默地开始擦拭那些涂鸦。他的动作很轻,很稳,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凭什么?他都被伤成那样了,回来还要受这种气?
我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汪彦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汪彦被我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周围的同学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陆随便!你疯了!”汪彦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指着他,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汪彦!你是不是有病?!他都这样了,你还没完没了?!”
汪彦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邪笑:“陆随便,你为了他打我?行,有种。放学去学校后山,我有话跟你解释。”
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去就去!谁怕谁!”
我转过身,看到沈意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的脸色很沉,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担忧,有愤怒,还有一丝……紧张?
“你别去。”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有些惊人。
“不行,我必须去。”我挣开他的手,“这事因我而起,我得去解决。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意昭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阻止,只是那紧抿的唇线,昭示着他的不悦。
放学的铃声像是一道催命符。我深吸一口气,跟沈意昭说了句“等我回来”,就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后山是学校后面的一片小树林,平时很少有人来,阴森森的。我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汪彦就站在树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背对着我。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我上午打他的淤青,眼神却异常狂热。
“汪彦,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步步向我走近,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容:“随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爱你。”
我浑身一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是兄弟!”
“兄弟?”汪彦嗤笑一声,眼神变得疯狂起来,“谁要跟你做兄弟?陆随便,只有我才是最懂你的,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沈意昭那个外人,他根本不配待在你身边!”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被他的话吓得后退一步,“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我的拒绝像是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他猛地扑上来,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喷雾,对着我的脸就喷了过来。
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我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让你安静一点的迷药而已。”汪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随便,别怕,很快就好了……只要你属于我,就好了……”
我拼命地挣扎,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救命”声。意识渐渐模糊,我看到汪彦那张扭曲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他开始亲吻我,那些动作充满了占有欲和疯狂,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恐惧。
他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那些触感和疼痛,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汪彦终于停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完成了某种仪式的满足。然后,他转身就走,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在了这片冰冷的林子里。
我躺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心里充满了绝望和屈辱。我靠在一棵大树旁边,感觉自己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徘徊,我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能感觉到冰冷的地面透过衣服传来的寒意。就在我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是沈意昭.......
他跑得很急,额头上全是汗,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慌。当他看到靠在树下、浑身狼狈的我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随便!陆随便!”他冲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你怎么样?醒醒!别吓我!”
他用力地摇晃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那焦急的声音像一道光,刺破了我眼前的黑暗。我想回应他,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浓重的黑暗将我吞噬,最后听到的,是他带着哭腔的呼喊,和他背起我时,那坚实的脊背传来的温度。
“沈……意昭……”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呢喃。
他背着我,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他不断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里的恐惧,是我从未听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是我的床。沈意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叫我妈回来,又或者是叫医生。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脸,带着深深的担忧。
“随便,醒醒……求求你,醒醒……”
在他焦急的呼唤中,我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陷入了黑暗。但我知道,他在我身边,他会保护我。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恐惧和屈辱,似乎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减轻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