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家庭的低气压持续了整整一周。
杨明远没再和杨鑫霖说过一句话,吃饭时总把他的碗筷往旁边推半寸,像是碰一下都嫌脏。林慧则把许池听看得很紧,放学准时在学校门口等,周末不准她踏出家门半步,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给她介绍“优秀的男孩子”——都是亲戚家的孩子,知根知底,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池听,下周你张阿姨的儿子回来,你们见一面?”林慧一边叠衣服,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那孩子在国外读金融,人很稳重。”
许池听正在刷题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她:“妈,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林慧放下衣服,语气沉了沉,“池听,听妈的话,跟鑫霖断了吧。你们这样,不止是打我们的脸,将来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被戳脊梁骨又怎么样?”许池听合上练习册,眼神里带着狮子的执拗,“我喜欢他,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杨叔叔在乎!”林慧的声音拔高,眼圈又红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杨家抬头?怎么跟亲戚交代?”
母女俩又陷入了僵持。许池听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却还是咬着牙没松口。有些事,一旦认定了,就不能回头。
与此同时,杨鑫霖也在经历他的“考验”。
杨明远给他停了信用卡,收了他的车钥匙,甚至扬言要冻结他名下的信托基金——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是杨家唯一动不了的东西。江瑞来找他时,看到他正坐在书房里拆快递,箱子里是一堆廉价的速食面。
“你爸真够狠的。”江瑞啧啧称奇,“为了棒打鸳鸯,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杨鑫霖没抬头,撕开一包泡面:“他只是在逼我妥协。”
“那你妥协吗?”
杨鑫霖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你觉得可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旧手机,屏幕裂了道缝,是他高中时用的。“帮我个忙。”他把手机推给江瑞,“充点话费,再帮我办张流量卡。”
江瑞挑眉:“跟许池听秘密联系?够刺激啊。”
“少废话。”
那天晚上,许池听的旧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她初中用的诺基亚,早就被扔在抽屉角落,忘了开机。她偷偷拿出来,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阳台见。”
是杨鑫霖。
她心脏狂跳,借口去阳台收衣服,刚推开玻璃门,就看到隔壁阳台探出个脑袋。杨鑫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想我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戏谑。
许池听的脸瞬间红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怎么联系上我的?我妈收了我的智能机。”
“猜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旧手机,“知道你肯定藏着备用机。”
两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中间是冰冷的栏杆和沉沉的夜色,却像隔着千山万水。许池听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江瑞偷偷告诉她的话——他这几天顿顿吃泡面,还在网上找了份编程的兼职,大概是想攒钱“私奔”。
“你别折腾自己。”她的声音有点发哑,“我妈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不用。”他打断她,眼神坚定,“我已经跟我爸说了,等我高中毕业,就搬出去住。到时候,我养你。”
许池听的眼眶瞬间热了。这只总是嘴硬的蝎子,说出来的话却比谁都滚烫。
“谁要你养。”她别过脸,假装看星星,“我自己能挣钱。”
他低笑起来,笑声被风吹散,却挠得她心头发痒。“那我们一起挣钱。”他说,“租个小房子,你上学,我工作,周末一起去超市抢打折的菜。”
听起来像苦日子,许池听却觉得甜得要命。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杨鑫霖,你可不准反悔。”
“绝不反悔。”他看着她,眼神亮得像星星,“等我。”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地下恋情”。
杨鑫霖用兼职攒的钱买了部二手相机,每天放学绕到许池听教室窗外,偷偷拍一张她的照片——有时是她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有时是她皱着眉做题的侧脸,晚上用旧手机发给她。
许池听则把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偷偷塞给他,用信封装着,让石枳意转交给江瑞。信里夹着张纸条,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狮子,旁边写着:“不准再吃泡面,不然咬你。”
杨鑫霖收到信时,正在啃面包。他看着那张画,忽然笑了,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像是藏了个宝贝。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
许池听淋了雨,半夜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总喊着杨鑫霖的名字。林慧急得团团转,想送她去医院,可外面下着暴雨,根本打不到车。
“我去叫鑫霖!”张妈看着烧得通红的许池听,急得直跺脚,“他有车!”
“不准去!”林慧拦住她,眼眶通红,“就是死,也不能再跟他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杨鑫霖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车钥匙,头发滴着水,眼神里全是焦灼:“她怎么样了?”
“你怎么进来的?”林慧又惊又气。
“翻墙进来的。”他没废话,径直冲进许池听的房间,看到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心脏像被攥住了,“我送她去医院。”
他抱起许池听就往外跑,她很轻,在他怀里像片羽毛。许池听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他,喃喃道:“杨鑫霖……”
“我在。”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发哑,“别怕,马上到医院了。”
林慧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雨幕里,忽然蹲在地上哭了。张妈递过纸巾,叹了口气:“阿姨,孩子们是真心的。您看鑫霖刚才那急样……”
医院里,许池听打了退烧针,慢慢清醒过来。杨鑫霖坐在床边,正用棉签蘸着水擦她的嘴唇,动作笨拙却认真。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还有点哑。
“听到你在喊我。”他没抬头,语气平淡,“大概是心有灵犀。”
许池听笑了,刚要说话,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杨明远和林慧站在门口。杨明远的脸色依旧难看,眼神却复杂了许多。
“爸,阿姨。”杨鑫霖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杨明远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又看看杨鑫霖手背上因为翻墙被划破的伤口,最终叹了口气:“你们……真的非在一起不可?”
杨鑫霖和许池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
杨明远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好自为之吧。”
林慧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却没再反对。
那天晚上,杨鑫霖送许池听回家。车子停在杨家大宅门口,两人坐在车里,谁都没说话。
“他们好像……同意了?”许池听有点不敢相信。
“大概是。”杨鑫霖握住她的手,指尖有点抖,“我爸那个人,看着强硬,其实心软。”
许池听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灯火,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场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不看好的爱恋,终于在磕磕绊绊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杨鑫霖,”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谢谢你没放弃。”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很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谢谢你这只小狮子,肯闯进我的地盘,还赖着不走。”
许池听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后来的日子,杨家大宅的气氛渐渐缓和。杨明远没再反对,却也没给杨鑫霖好脸色,只是默许了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林慧依旧会偶尔叹气,却开始在许池听生理期时,让张妈多煮点红糖姜茶,顺便也给杨鑫霖端一碗——美其名曰“免得他在旁边烦”。
毕业典礼那天,许池听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下台时,看到杨鑫霖站在台下,手里拿着支红玫瑰,眼神亮得惊人。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石枳意冲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走到她面前,把玫瑰递给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小狮子,以后你的领地,我陪你一起守。”
许池听接过玫瑰,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场永远不会醒的梦。这只骄傲的狮子和腹黑的蝎子,终于在彼此的纠缠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共生之道。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争吵,有摩擦,有旁人的非议。但只要身边有彼此,他们就敢像最初那样,竖起尖刺对抗全世界,也敢卸下防备,在对方怀里,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毕竟,狮子的骄傲,需要蝎子的偏执来守护;而蝎子的冰冷,只有狮子的炽热能融化。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