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新婚之夜

蒲泊铮望着苗铃带着怒气远去的背影，心口像是骤然被掏走一块，空落落的发疼。他目光胶着在那抹残影上，怔了许久，才缓缓垂眸，喉间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男子在这世间本就步履维艰，他实在不忍看研南诚再受半分鄙夷与嘲讽。更何况，妻主本就注定要纳五位兽夫，今日若不是研南诚，来日也总会是旁人。

栖乐轩。

研南诚还醒着，满腹心事翻涌，哪里睡得着。听见动静见是苗铃进来，他难免有些意外——毕竟早先已经听闻，蒲泊铮回了妻主的房间。难道……是蒲泊铮特意为自己开口，才让妻主过来的？他目光微凝，很快察觉到苗铃周身的低气压，那张脸上分明带着藏不住的郁色，显然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砚南诚：“阿铃，你怎么来了。”

苗铃不理睬他，只顾着往床上去。脱了鞋便缩在了被子里。

苗铃：“你给我过来。”

研南诚不敢违拗，乖乖地跪在苗铃身旁。

苗铃：“睡觉。”

苗铃的怒气就要烧到自己了，研南诚不敢问发生了什么，轻轻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苗铃和蒲泊铮吵架了。

好安静……

闭了一个小时的眼睛，还是睡意全无。研南诚紧张的直吞口水，他不敢翻身。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又很难受。

苗铃：“你睡了吗？”

苗铃的声音突然传来。像是得到了救赎，研南诚立即回答：

砚南诚：“没有没有。妻……阿铃有什么事吗？”

苗铃：“你……算了，我出去走走。你睡吧。”

苗铃本来想让研南诚给自己讲故事的，有时候自己睡不着，都是让蒲泊铮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第二天了。不过，研南诚才刚失去父亲，肯定也没心情。不为难他了。

砚南诚：“噢……好。”

研南诚不理解妻主的欲言又止，苗铃这号人物，他只是远远的见过。若不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怎么有资格接触顶级贵族。

他也睡不着。准确地说，这个夜晚，没有人能睡得着。蒲泊铮陷在两难的泥沼里，一边是对某人汹涌到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一边是对最好朋友无法割舍的心软，两种情绪在他心底尖锐对撞，搅得他坐立难安。苗铃的烦躁更不必说——心上人亲手将自己推开，让她的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而研南诚，他终于逃离了那个如同炼狱般、日日以暴力相待的魔窟，可这份“自由”的代价，却是父亲用性命换来的。从此，他再也不会在深夜被拳脚惊醒，却也永远失去了那个会挡在自己身前的阿爸。

阿爸……父亲那张刻满沧桑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研南诚的脑海。他忽然想起，阿爸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眉眼间满是斗志，身姿挺拔得像棵不会弯的树。可一场意外之后，那股鲜活的劲儿就像被抽走了，往日风采荡然无存。他甚至想不起阿爸是怎么变老的。没有循序渐进的皱纹堆积，没有慢慢佝偻的脊背，仿佛就是某一个瞬间，阿爸就彻底变了模样，老得让他心慌，让他连抓住点什么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