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定的终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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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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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的时间，在画稿上不断叠加的图层里，在上海基地不灭的灯火中，悄然滑过，第二场关键战役到来。

那天下午，许姜梨正为“镜界崩坏”场景中，那种“秩序碎裂又重组”的复杂色彩效果而焦头烂额，调了几版都不满意，烦躁感油然而生。

她丢开压感笔，起身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目光无意间落在楼下便利店玻璃窗上贴着的电竞比赛宣传海报上，AG的队标赫然在目。

鬼使神差地，她回到客厅，打开了直播。

比赛已经进行到中段，战况远比上一场激烈胶着。

比分交替上升，团战一波三折，解说员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许姜梨没有坐下，就站在电视前，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罐刚从冰箱拿出的冰咖啡。

她看到徐必成使用的英雄在刀尖上跳舞，极限拉扯，也看到他因为一波决策失误导致团队陷入劣势时，脸上瞬间闪过的懊恼和随后更加集中的眼神。

比赛被拖入了第六局，虽然最终AG以4:2拿下了胜利，挺进决赛，但过程堪称鏖战。

当对方水晶最终爆炸的瞬间，许姜梨才察觉到自己握着咖啡罐的手指有些发僵，罐身被手心的汗洇湿了一小片。

她没有立刻动作。

看着屏幕上选手们起身击掌、拥抱，看着徐必成摘下耳机，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被激动的队友围住，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斗志的笑容。

场馆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璀璨夺目。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他赛后可能需要的流程：复盘、采访、媒体群访、可能还有粉丝见面环节……直到夜色渐深，估摸着他应该回到了酒店房间，有了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才拿起手机，斟酌着词句：

请叫我梨花：进决赛了，恭喜。

请叫我梨花：今天打满六局，辛苦了。好好放松，早点休息。

请叫我梨花：最后一个星期，专注训练，别的事情先放放。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冷淡，甚至带着点“说教”，但这是她认为此刻最合适的表达。

决赛前的压力是山呼海啸般的，任何多余的情绪或牵挂都可能成为干扰。

徐必成的回复没有让她等太久，但内容确实如她所料，变得简洁了许多：

徐必成：嗯！进决赛了！阿梨记得来看！

徐必成：今天确实有点累，不过值得！

徐必成：阿梨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的！

徐必成：你也别太累，稿子慢慢画，身体要紧。

电竞媒体的头条被AG闯入总决赛的消息霸占，粉丝的欢呼和期待在网络上汇成海洋。

而在许姜梨安静的工作室里，数位屏上，《镜中之影》后半段的画卷，已经铺陈开将近一半。

宏大诡谲的场景初具规模，细腻入微的情感跃然其上，她离自己设定的、在那场至关重要的决赛前完成大部分核心工作的目标，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日历翻过新的一页。

距离最终的决赛，还剩一个星期。

窗外的梧桐树叶绿意更浓，夏日的序幕悄然拉开。

许姜梨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向窗外。

上海那个即将举行总决赛的场馆，此刻仿佛在城市的另一端散发着无形的引力。

不仅仅是作为比赛场地，更像是一个……约定的终点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数位笔。

思绪飘回更早的时候。

在季后赛开始前，在他们关系因一场意外而真正产生交集之后，徐必成就已经不止一次地、用他那种直球又带着点笨拙执着的方式，试图捅破那层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窗户纸。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他职业登场七周年的那天。

他收到了那本画册和吧唧收藏册后，情绪高涨地在视频通话里就想说出来，可最终他没有，他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许姜梨知道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傻傻”的，但其实也藏不住心事。

她那个时候打断了她，也拒绝了邀约。

那时的她，顾虑很多。

他们真正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他的事业正值关键期，铺天盖地的关注，季后赛近在眼前……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影响他。

所以，她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有些话不一定非要急着在现在这个关口说，它们可以等，也值得等到一个更好的时机。”

徐必成当时沉默了好几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急切和冲动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理解、无奈、失落和不甘的情绪所取代。

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画册光滑的封面，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挣扎过后的清醒和一种更加坚定的决心。

“……我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目光重新变得灼热而坚定，紧紧锁住屏幕里的她，一字一句地说。

“等比赛结束！”

“等我们……等我们拿到冠军！”

“到时候，你不能再找任何借口躲着我了！”

“我一定要当面、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等着！”

这近乎是孩子气的、带着执拗和无比认真的约定。

那是他的承诺，对她，也是对他自己。

而她的回应呢？

她似乎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后来，当他小心翼翼地问她，如果他真的进了决赛，她会不会来看时，她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又怕被拒绝的眼睛，肯定地点了头。

“嗯。我会去。” 这成了另一个约定。

现在，他真的做到了。

一路过关斩将，站到了最终决赛的舞台。

而那个“夺冠后要说清楚”的承诺，也随着决赛的临近，变得愈发清晰和迫近。

那张介于挚友与恋人之间、薄如蝉翼却又坚韧异常、维持了数月的纸，终于到了不得不被捅破的时刻。

许姜梨轻轻呼出一口气，心绪有些纷乱。

三月份之前，是她隔着屏幕和距离，默默关注着那个在赛场上发光发热的少年。

三月份之后，是他猝不及防又强势地闯入她的生活，用他的直球、他的黏人、他的细心和固执，一点一点蚕食她习惯的孤独与清冷。

从陌生到熟悉，从抗拒到习惯，再到如今……她无法否认，他在她生活里留下的痕迹，早已深刻到无法轻易抹去。

连她家那只慢热挑剔的布偶猫，都早早“叛变”了。

她关掉已经完成部分的文件夹，点开下一个空白画布。

画面上需要呈现的是《镜中之影》中一个关于“抉择”与“直面真相”的关键场景。

主角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前方迷雾重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笔尖悬在屏幕上，她却有些难以落笔。

时间不多了。

对于赛场上的他，是职业生涯又一次攀登巅峰的冲刺。

对于画稿前的她，是完成专业承诺的倒计时。

而对于他们之间……是那个迟来的、早已种下的答案，即将破土而出的时刻。

她定了定神，将那些翻涌的思绪暂时压下，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线条与色彩。

无论结局如何，无论那张纸捅破后会是怎样的风景，至少现在，她需要先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决赛的号角即将吹响。

而一些蛰伏已久的情感，也已在弦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徐必成今晚发来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张训练室窗外沉沉夜色的照片，和一句：「最后冲刺。阿梨，等我。」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桌面上。

然后，她重新握紧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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