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温度与心跳
在妃律师事务所高强度实习的日子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暑假就已过半。明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快节奏、高强度的学习型工作中。每一天都被案卷、法条、庭审记录和栗山绿交代的各项任务填得满满当当。她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和经验，虽然身体时常感到疲惫，但精神却始终处于一种亢奋而充实的状态。
只是，这种充实之下，难免有一丝难以忽略的思念。夜深人静，当她独自回到安静的公寓，看着窗外东京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时，那个总是惜字如金、表情冷淡却会在行动上给予她无限支持的身影，就会格外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和松田阵平的联系，依旧维持着他们特有的、极其简约的风格。短信往来稀疏，内容干巴巴的。她发过去的往往是“今天跟妃律师去见了委托人，好紧张”或者“终于弄完那份巨厚的证据目录了”，而他的回复多半是“嗯”或者“哦”，偶尔会有一句“别熬太晚”。最近几天，甚至连这样的回复都变少了，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她知道他所在的爆裂物处理班任务繁重且高度紧张，从不敢过多打扰，但心底那份惦念和隐约的失落，却无法完全抑制。
这个周五，明夏又一次加班。一个紧急的案子需要在下周一前准备好所有的上诉材料初稿，工作量巨大。她和栗山绿，以及另外两位正式助理律师一起，埋头苦干。等到终于将所有材料核对整理完毕，装订成册，交给栗山绿做最后检查时，窗外早已是灯火通明。
栗山绿：（仔细翻阅后，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非常好，工藤同学。格式规范，要点清晰，关键证据的标注也很准确。辛苦了，帮了大忙了。”
工藤明夏：（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电脑而干涩发酸的眼睛，也松了口气）“应该的，栗山小姐。能帮上忙就好。”
栗山绿：“快回去休息吧，周末好好放松一下。下周还有个硬仗要打。”
工藤明夏：“是！栗山小姐也请早点休息。”
告别了还在忙碌的栗山绿，明夏独自走进电梯。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靠在冰冷的梯壁上，轻轻叹了口气。高强度工作后的空虚感和对某个人的思念，在此刻悄然蔓延。
她走出写字楼，夏夜温热的空气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她习惯性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新的消息提示。最后一条，还是她昨天下午发过去的“今天又要加班了”，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感变得明显了些。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情绪抛开，决定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个饭团解决晚餐。
就在她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朝着便利店方向走了几步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强势地闯入了她的视线边缘。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松田阵平。
他就靠在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摩托车旁，停在她写字楼前那盏略显昏暗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身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T恤和工装长裤，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见面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加紧绷，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色，甚至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瞬间迸发出的锐利光芒，如同黑夜中被点亮的星辰，深邃、专注，牢牢地锁定了她。
明夏的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疲劳而产生了幻觉。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那个身影还在那里，真实得不容置疑。
工藤明夏：（声音因为震惊和不确定而微微发颤，几乎像梦呓）“阵…阵平？是…是你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松田阵平站直了身体，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他的目光像是精密扫描仪一样，迅速而仔细地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松田阵平：（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肯定）“…不然还能是谁。”
他顿了顿，给出了那个万年不变的借口，
松田阵平：“…刚好下班。顺路。”
工藤明夏：（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心底炸开，冲散了所有疲惫和失落，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骗人…从警视厅到这边，根本一点都不顺路。你等了很久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松田阵平：“…刚到。看你灯还亮着。”
松田阵平：“…吃了没。”
工藤明夏：（老实地摇头，心里甜丝丝的）“还没…正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饭团。”
松田阵平：（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那种东西没营养。走吧。先去吃饭。”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公文包上，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过来。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糙而温热的触感。
他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拎着她的公文包，转身就朝着摩托车的方向走去。明夏赶紧小跑着跟上。看着他高大而略显疲惫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拿出另一个头盔递给她。明夏熟练地戴上，坐上后座。犹豫了仅仅一秒，她还是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环住了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T恤，手下是他紧实而温热的腰腹肌肉，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她的脸颊瞬间升温，幸好藏在头盔里，不会被发现。
摩托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载着两人汇入夜晚的车流。晚风迎面吹来，驱散了夏夜的闷热。明夏闭上眼睛，将侧脸轻轻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感和从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所有的疲惫和孤单，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风吹散了。
松田并没有开很远，而是在一个他们以前偶尔会来的、位于小巷里的关东煮小店门口停了下来。店面很小，只有寥寥几个座位，但味道正宗，氛围安静。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老板娘似乎认得松田，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点完单后，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锅里汤底咕嘟咕嘟的翻滚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分享，真见了面，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分别一段时间产生的细微陌生感，在安静的空气中悄悄流淌。
工藤明夏：（偷偷打量着他比往日更显疲惫的侧脸，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好像瘦了点，黑眼圈也很重。”
松田阵平：（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还好。几个任务连着了。”
他放下杯子，抬眼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
松田阵平：“…你呢。黑眼圈也不浅。”
工藤明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明显吗？最近接了个很急的案子，天天都在赶工，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感觉时间根本不够用…”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些积攒了许久的分享欲便涌了上来。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述实习中的点点滴滴：妃律师在法庭上如何一击制胜、整理证据时发现的某个关键细节如何扭转了局面、撰写法律意见书时遇到的难题、甚至和栗山绿以及其他同事相处的趣事…她说得眼睛发亮，手偶尔还会比划几下。
松田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偶尔在她停顿的间隙，发出一个简单的“嗯”声，表示他在听。他的专注，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鼓励。
热腾腾的关东煮很快端了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白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却似乎拉近了距离。
松田阵平：（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放到她碗里）“…先吃。冷了。”
工藤明夏：（心里一暖，点头）“嗯！”
饿坏了的明夏埋头吃起来。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驱散了身体里最后的寒意和疲惫。松田吃相斯文，但速度不慢。两人之间那点因短暂分别而产生的生疏感，在食物升腾的热气和熟悉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消融殆尽。
吃完东西，身体暖和起来，心情也变得更加放松。走出小店，夜晚的风更加凉爽舒适。
松田阵平：“…送你回去。”
工藤明夏：（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希望这个夜晚能再长一点，但还是乖巧点头）“嗯…好。”
回她公寓的路并不远。摩托车很快再次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公寓楼下。明夏下车，摘下头盔，递还给他。
工藤明夏：“谢谢你的晚餐…还有，特意过来接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甜意。
松田阵平：“…嗯。”
他接过头盔，挂好，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发动车子离开。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路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而明亮的光影，眼神深沉而专注，仿佛在审视什么需要精密处理的装置，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周围很安静，只有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叫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背景音。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而粘稠，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期待已久的张力。明夏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
工藤明夏：（声音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松田阵平：“…明夏。”
工藤明夏：（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嗯？”
他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更沙哑，像带着微小的电流，钻进她的耳朵，直抵心脏。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松田突然上前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属于他的干净气息，混合着刚才关东煮里一点点海苔的香味，以及夜晚微凉的风的味道。
他低下头，温热的、略显干燥的嘴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准确地、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
明夏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了。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唇上那清晰无比、柔软而灼热的触感。她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靠近时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和…温柔。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松田率先退开。他的动作有些匆忙，耳根在路灯无法完全照亮的阴影下，泛着异常明显的红色。他迅速别开视线，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试图用一贯的冷淡语气掩盖什么，却反而透出一丝罕见的狼狈和紧张。
松田阵平：“…走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迅速跨上摩托车，钥匙插入，发动引擎，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有点慌乱。黑色的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驶出，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只留下逐渐远去的引擎轰鸣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他的淡淡气息。
明夏还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手指下意识地、轻轻地抬起，触碰着自己刚刚被亲吻过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清晰的、柔软的、带着他独特温度的触感，微微发麻，像有细微的电流通过。
几秒钟后，延迟的血色才“轰”地一下涌上她的脸颊和耳朵，心跳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鼓，砰砰砰的声音响彻耳膜，快得几乎要窒息。腿有些发软，她不得不微微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虽然只是短暂至极的触碰，生涩得甚至算不上一个熟练的吻，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任何冗长的短信，都更能精准地击中她的心脏，传达出他那份笨拙却真挚无比的情感。
那个别扭、寡言、总是用行动代替语言的家伙…
她用手背冰了冰依旧发烫的脸颊，却止不住那不断扩大的笑容。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朵上，转身小跑着冲进公寓大楼。连日加班积累的所有疲惫和压力，仿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夏夜温度的亲吻彻底净化，一扫而空。心里被一种巨大而充盈的、甜得发胀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回到安静的房间，她的心跳依旧如同刚刚进行完百米冲刺。她扑倒在柔软的床上，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微凉的枕头里，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嘴角那不断上扬的弧度，只好发出几声闷闷的、快乐的低笑。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却发现任何语言似乎都无法准确描述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话。
工藤明夏：（短信）到家了吗？
松田阵平：（短信）…嗯。
工藤明夏：（短信）晚安，阵平。
这一次，回复隔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松田阵平：（短信）…晚安。
放下手机，明夏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平复了一些激动的心情。虽然实习依旧辛苦，虽然见面的时间依旧奢侈而短暂，但只要有这样突如其来的、甜蜜到让人晕眩的瞬间，仿佛之前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拥有了无比珍贵的意义。
这个夏夜，因为一个生涩而温柔的亲吻，变得无比漫长而甜蜜。空气里，梦里，仿佛都弥漫着关东煮的香气，摩托车引擎的低吼，晚风的温度，以及那个落在唇上、轻柔却坚定、足以驱散所有疲惫和孤单的触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