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引擎发出压抑的嘶吼，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北京午后的车流。苏铭亲自驾驶，车速快得惊人，却异常平稳，每一次变道、超车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杨好坐在副驾驶，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察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
奶奶……黎簇……苏万……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刀在他心里反复搅动。保护小组遇袭，对方火力强劲……他不敢想象此刻胡同里是怎样一番地狱景象！每一秒的延迟都可能是永恒的悔恨！
苏铭没有看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驾驶上，但他的声音却冷静地传来，穿透杨好几乎要沸腾的恐慌：
“一点钟方向，黑色桑塔纳，跟了三公里了。”
杨好猛地回神，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右侧后视镜。果然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咬在他们的侧后方，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是巧合？还是……
“坐稳。”苏铭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脚下油门猛地一踩，方向盘急速右打再左拉！
性能优越的轿车发出一声咆哮，瞬间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空隙中强行并线，甩开旁边一辆大巴，然后猛地扎进了一条狭窄的辅路！
剧烈的离心力将杨好狠狠甩在车门上，但他顾不得疼痛，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
那辆黑色桑塔纳果然也跟着一个急转，毫不犹豫地追了进来！甚至速度更快，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狠劲！
“操！是冲我们来的！”杨好低吼，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们的配枪在进入招待所时就已经被暂时保管。
“不止一辆。”苏铭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目光快速扫过倒车镜，“后面那辆银色的面包车，从机场就跟上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早就被盯死了！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仅仅袭击保护小组，而是要将他俩也一并截杀在半路！
狭窄的辅路路况复杂，行人电动车穿梭不息。后面的两辆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住，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桑塔纳车里的人影掏出了什么东西！
“他们敢在市区动手？！”杨好又惊又怒。
“狗急跳墙了。”苏铭猛地一打方向，避开一个横穿马路的老太太，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坐好！”
他话音未落，后面那辆银色面包车突然加速，猛地从侧面别了过来！试图将他们逼停！
几乎在同一时刻，旁边的桑塔纳车窗降下，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黑洞洞枪口伸了出来！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杨好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绷紧，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没有枪！在高速移动的车里被前后夹击！这是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铭眼神一厉，没有试图躲避旁边别过来的面包车，反而脚下油门轰到底，方向盘朝着面包车别过来的方向猛地一顶！
砰！！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轿车和面包车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剧烈摇晃！
但这看似自杀式的撞击，却恰好利用了碰撞的力道，将他们的车瞬间弹向另一个方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桑塔纳里射来的第一颗子弹！子弹擦着车尾飞过，打在路边的墙上，留下一个弹孔！
“左转！进那个市场！”苏铭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惊险至极的操作只是寻常。
方向盘急转，轿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拐进了一个人头攒动、嘈杂混乱的农贸市场！
霎时间，鸡飞狗跳，人群惊呼躲避！车辆寸步难行！
“下车！”苏铭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闪身钻入混乱的人群。
杨好几乎在同一时间踹开车门，扑了出去！
身后，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倒摊位的巨响传来，那两辆车也被迫停了下来，车上跳下几个面目凶悍的男人，粗暴地推开人群，朝着他们追来！
市场里乱成一团，尖叫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狭窄的通道，拥挤的人群，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危险的迷宫。
“分开走！目标是我！你绕出去支援胡同！”杨好对着苏铭低吼，试图将追兵引开。
“闭嘴！跟我走！”苏铭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容置疑地拉着他钻进一个卖水产的摊位后面，腥臭的污水溅了一身。
脚步声和怒骂声迅速逼近！
“那边！钻进去了！”
“堵住另一边！”
前后通道都被堵死！他们被包夹在了这个充斥着鱼腥味的狭窄空间里！
杨好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看着从前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的、目露凶光的男人，至少五六个人，手里都握着加了消音器的手枪或者匕首。
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绝望的狠厉，准备拼命。
就在这时，苏铭却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腕，向前半步，用自己并不算宽阔的后背，牢牢挡在了杨好身前，将他护在了摊位最里面的角落。
这个动作自然而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苏铭的目光冷静地扫过逼近的敌人，快速判断着形势，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清晰地传到杨好耳中：
“一点钟，持刀那个，下盘不稳。九点钟，高个子，右臂有旧伤动作滞涩。我左你右，听我口令。”
他没有回头看杨好，只是将最脆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了他。
就像在边境线的每一次任务中，他们将后背交给彼此一样。
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在这一片混乱、腥臭和杀机四伏的菜市场里，苏铭用最直接的动作告诉他——无论敌人是谁，无论局面多糟，我挡在你前面。你的背后，交给我。
杨好看着眼前这道沉稳如山岳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所有的恐慌、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重新燃起冰冷而专注的光芒，如同他握住狙击枪时一样。
他微微伏低身体，肌肉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