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62

　　岁宁一手撑着头，慵懒地靠在木桶边沿，

　　乌黑长发如瀑披散，氤氲热气弥漫升腾，将那张本就清潋娇柔的脸庞晕染得愈发朦胧。

　　看清门外来人身影的刹那，她一时语塞。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门外站着的，正是李沉舟。

　　他刚处理完冗杂事务，只觉胸口滞涩沉闷，喉间痒意难耐，压抑着低咳了几声。

　　窗外月色清冷，他不自觉便望向岁宁院落的方向。

　　接连几日，她仍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他面上虽不显，心下却一日比一日更觉窒闷难舒。

　　鬼使神差地，他抬步走了过去。院门竟虚掩着，透出室内温暖的烛光。他驻足片刻，终是抬手叩响了门扉。

　　岁宁：“谁？”

　　里面传来岁宁的声音，带着被水汽浸润后的模糊柔软。

　　李沉舟：“是我。”

　　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像是怕惊扰了夜的宁静。

　　里面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她明显带着赌气意味的声音

　　岁宁：“歇下了，帮主请回吧。”

　　那声清晰的“帮主”刺入耳中，令他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跳。

　　几日来积压的郁结，那份被刻意忽视的烦躁，在此刻交织成一股难以按捺的冲动。

　　他以为她是故意将他拒之门外，仍在同他怄气。

　　李沉舟：“岁宁。”

　　他再次开口，夜色遮掩下，他的声线比平日更显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李沉舟：“开门。”

　　岁宁在水中听得真切，心头那点邪火“蹭”地又冒了起来，

　　她气闷地将身子往下缩了缩，温热的水漫过肩头。

　　岁宁：“帮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我已歇下了。”

　　她本是打算不再置气了，若他未曾中毒，她定要让他好好体会她生气的后果，可他偏偏身中剧毒。

　　她这四年拼尽全力研习医术，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帮到他？

　　这么一想，她其实已打算明日便主动去寻他。

　　只是他没等到明日，偏偏挑了这个最不恰当的时候来。

　　但门外的李沉舟仅是沉默片刻，再次执拗地重复，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沉舟：“开门。”

　　岁宁在里头听他语气越发冷硬，好不容易给自己顺下去的毛又炸了起来。

　　好啊，明明是他有错在先，此刻倒端起帮主的架子来命令她了？

　　她盯着屏风后那道模糊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忽然歪过头，

　　唇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狡黠与报复的浅笑，故意扬高了声音，语调变得异常顺从，甚至掺上一丝挑衅

　　岁宁：“好啊，既然帮主非要进来，那便进来吧。”

　　李沉舟自然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古怪，但今日既已至此，他向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更何况，他自觉已给了她足够时日闹脾气，是时候该有个了结。

　　只是当他推门而入。

　　温热湿润的水汽夹杂着清雅药香与一丝独属于女儿家的甜香扑面而来，瞬间侵占了他所有感官。

　　烛光摇曳朦胧，水汽氤氲如雾，隔着一道素绢屏风，

　　一个窈窕身影被清晰投映其上

　　墨色长发如云披散，勾勒出肩颈柔美流畅的线条，渐渐没入水下……

　　李沉舟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所有思绪在刹那间中断。

　　他并非不识风月，但此刻猝然闯入视野的景象，与他记忆中那个稚气未脱需要他全心庇护的小丫头截然不同。

　　少女曼妙朦胧的剪影，在氤氲水汽中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意毫无预兆地直冲心口，撞得他素来冷静自持的心湖波涛骤起。

　　他几乎是狼狈地骤然转身，宽大衣袖带起一阵急风，“砰”地一声重重将门摔上，力道之大震得门框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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