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29

　　岁宁正沉浸在愤怒与维护李沉舟激昂情绪中，见状一愣，下意识地循着他们目光转头望去。

　　只见李沉舟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地方，一身玄衣，仿佛携着清晨尚未散尽寒意。

　　他并未看地上那几个抖如筛糠手下，而是微微垂着眼眸，正看着她。

　　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俊美面容上，此刻竟没什么怒色，反而唇角噙着一丝极淡极难以捉摸弧度，似笑非笑。

　　岁宁猝不及防地撞入他那深不见底眼眸中，心脏猛地一跳。

　　方才对着几个大汉都毫不退缩气势，在对上他视线一刹那，莫名地漏了几分。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重量，带着他独有冰冷压迫感，却又因那丝若有似无笑意，变得复杂难辨。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跪地的人大气不敢出，唯有晨风吹过树叶沙沙声，以及岁宁自己有些失控心跳声，咚咚地敲在耳膜上。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挺拔身形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一种无形令人心悸氛围在两人无声对视中悄然蔓延。

　　岁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豪言壮语”，恐怕一字不落，全被他听了去。

　　那几个方才还气焰嚣张、口出恶言的帮众，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会迭声喊着

　　“帮主恕罪！帮主饶命！”

　　李沉舟却像是没听见他们的求饶，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岁宁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却自带一股寒意

　　李沉舟：“说完了？”

　　这话不知是在问那几个帮众，还是在问方才慷慨陈词的岁宁。

　　岁宁的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因为害怕那些帮众，而是因为李沉舟的突然出现和他此刻难以捉摸的态度。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本就纤细的背脊，仰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怒气未消，反而因为他的出现，更添了几分委屈和执拗，

　　仿佛在说

　　他们说的不对，我在帮你！

　　她确实不怕他们，即使李沉舟没出现，她也准备据理力争到底。

　　而现在他来了，就站在她身后，虽然什么都没做，却让她凭空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仿佛有了最坚实的依靠。

　　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让她心头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和暖意，冲淡了先前的愤怒，转化为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这小丫头看起来气得不轻，声音比平日大，眼里的光也比平日更盛。

　　倒是比他这个当事人更生气的样子。

　　李沉舟心里隐约的觉得好笑，不是嘲笑，而是愉悦。

　　他的视线终于从岁宁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人。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李沉舟：“权力帮的规矩，”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沉舟：“何时允许背后非议帮主，妄测私事了？”

　　他的语调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沉舟：“金纹不如死丸，是枷锁，也是筛选。”

　　他淡淡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李沉舟：“心有异志者，自然觉得是束缚。忠心不二者，解药从不曾短缺一日，何来亏待？”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岁宁身上，那眼神深邃，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李沉舟：“至于她……”

　　李沉舟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依旧冷淡，却似乎抹去了方才对待帮众时的冰冷，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李沉舟：“本座如何行事，何时需要向尔等解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砸得那几人几乎瘫软在地。

　　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而冷淡，带着一丝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那些人的愚蠢，还是在嘲讽别的什么。

　　李沉舟：“禁脔？”

　　他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是那双墨色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李沉舟：“你们倒是很敢想。”

　　他没有再看那些人，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只是微微侧首，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柳随风递了一个眼神。

　　柳随风立刻躬身，脸上依旧是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肃杀

　　柳随风：“属下明白。”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便一挥手，立刻有几名黑衣属下无声上前，将那面如死灰的几人迅速拖走，整个过程快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练武场边缘转眼间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只剩下岁宁，还站在原地，心跳依旧有些快，仰头看着李沉舟。

　　李沉舟这才重新将目光完全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他的视线扫过她因为练功而略显凌的发鬓，扫过她因激动而愈发明亮的眼睛，扫过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停在她下意识紧握指尖还沾着些许尘土的手上。

　　他英挺的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那惯常紧抿的薄唇唇角似乎柔和了些许，不像无奈，更似一种被她这难得张牙舞爪模样所引出的极淡的玩味。

　　李沉舟：“功夫长进了不少，”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不似刚刚的严肃，反而笑意更明显了。

　　李沉舟：“胆子也是肥了不少。”

　　岁宁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可在他那深邃目光的笼罩下，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悄悄染红了眼角眉梢。

　　李沉舟显然看到了她这个小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

　　今天天气真好，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并未言语，只是忽然抬起了手。

　　动作并不快，但却没有停顿，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鬓边散乱的发丝，最终掌心才极轻地几乎只是用温度触碰了一下她的发顶。

　　那触感轻柔得像是错觉，却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却更令人心悸的亲近。

　　不等岁宁的反应，李沉舟就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调子，但似乎又比平时低哑半分

　　李沉舟：“走吧，天气好，去庭院练字吧。”

　　岁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眼睛怔怔着眨巴眨巴看着他。

　　留给她的只有李沉舟的背影，但心头渐渐涌起来的情绪将她的笑意染上了眼眉。

　　岁宁：“来啦，帮主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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