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清明节的遗憾
罗紫妍背着帆布包，包里装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白菊和一小袋桂花糕——那是母亲以前总说“吃了能心甜”的点心。
她抬头望了望街道口，父亲终究没回来，他那句话还像根细针，扎在心里隐隐作痛。
刘宇轩跑过来，手里拎着塑料袋，
“王妈去买的青团，豆沙馅的，你要不要先吃一个垫垫？”
他把青团递到她面前，又叹了口气。
“墓地那边风大，我刚才去拿了件外套，冷了就穿上。”
罗紫妍接过青团，指尖碰到塑料袋冰凉的触感，才勉强扯出个笑容：“谢谢。”
去墓地需要乘坐公交，车厢里大多是拎着祭品的老人，沉默地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罗紫妍靠窗坐着，手里捏着那个没拆封的青团，目光落在窗外的白玉兰上——母亲生前最喜欢种这种花，说花瓣像小裙子，风一吹就会跳舞。
记忆中的清明，父亲会开车带她去墓地，母亲的墓碑前总会摆上一大束白玉兰，今年却连父亲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想什么？”刘宇轩戳了戳她的胳膊，“快到了，下站下车。”
墓地在城郊的山坡上，沿着石阶往上走，两旁的松柏郁郁葱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香烛气息。
罗紫妍走得很慢，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发疼，却没吭声。刘宇轩看出她脚步发沉，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我来背，你保存体力，等会儿还要跟阿姨说悄悄话呢。”
母亲的墓碑在半山腰的位置，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罗紫妍走上前时，看到墓碑前已经有一束新鲜的白菊，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她愣了愣，蹲下身轻轻抚摸花瓣。
“是姥姥送来的吧？她每年都记着。”
刘宇轩帮她把带来的白菊摆好，又将桂花糕放在墓碑前的石台上。
“阿姨肯定喜欢，你看这糕点还冒着热气呢。”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拿出纸巾仔细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眉眼和罗紫妍有七分像。
罗紫妍蹲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的脸颊，喉咙突然哽住了。想说的话太多，从去年回到这里上学，到班里的同学很有趣，再到父亲错过了她的家长会……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带着哭腔的“妈妈，我好想你”。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冰冷的石碑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赶紧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刘宇轩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纸巾，又把带来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他没来，”罗紫妍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他总说忙，公司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妈妈，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忘了你了？”
风穿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轻轻叹气。刘宇轩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认真地说：
“阿姨才不会怪你呢。她知道你惦记她，还带了她最喜欢的桂花糕，比某些总找借口的大人强多了。”
罗紫妍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弯了起来。
“就你会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湿巾，仔细擦干净手指，然后拆开桂花糕的包装，掰了一小块放在石台上，
“妈妈，你尝尝，还是以前那家店买的，就是老板换了人，味道差了点。等我学会了，下次做给你吃。”
两人在墓碑前坐了很久，罗紫妍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事，说自己交了好多朋友，说大家帮她补习成绩进步很大，说朋友马毅泽的铅球破了纪录。刘宇轩就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一句。
“上次运动会接力赛我们拿了第二名，阿姨肯定也觉得骄傲”。
殷悦希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本来是想跟着父母回家的，但看到了罗紫妍和刘宇轩，就跟父母说了一声后走了过来。
罗紫妍站起身，帮母亲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祭品，轻声说：
“妈妈，我们该回去了，下次放假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别担心我。”
下山的路上，罗紫妍的脚步轻快了些。殷悦希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盒子里是个陶瓷做的小猫形状的吊坠，脖子上系着红绳，
“我妈说清明带个小动物摆件，能辟邪。你不是喜欢猫吗？就给你买了这个。”
罗紫妍接过，冰凉的陶瓷贴着掌心，心里却暖暖的。
“谢谢，我很喜欢。”她把小猫吊坠放进帆布包，刚好和没吃完的桂花糕放在一起。
走到山脚时，远远看见公交站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陈潇哲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正踮着脚往山上望。看到他们，他眼睛一亮，快步跑过来。
“你们可下来了，我等了两趟车了。”
“你怎么来了？”罗紫妍惊讶地问。
“我跟我爸妈扫完墓，他们先回去了，估摸着你们差不多该下山了，就买了点吃的过来。”
陈潇哲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馄饨，“我妈早上包的，还热着，你们肯定饿了。”
公交站的长椅上，四人并排坐着吃馄饨。热汤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罗紫妍咬着馄饨，看着被递过来的最后一个虾仁馅的，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了。
公交缓缓驶来，四人一起上了车。车厢里比来时热闹些。
罗紫妍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里轻轻摩挲着帆布包里的小吊坠。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殷悦希突然说，
“我妈说要做糖醋排骨，就当……就当庆祝我们顺利下山。”
罗紫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点头：“好啊，不过糖醋排骨得多做点，我今天要吃两大碗。”
车子继续往前开，载着满车厢的烟火气驶向市区。罗紫妍知道，生活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就像父亲永远缺席的陪伴，像再也尝不到的、母亲做的桂花糕味道。
但总有一些温暖的人和事，像春日的阳光，像热乎的馄饨，像好朋友的关心和陪伴，悄悄填满那些空缺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