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山·菊衣·剑石盟
云隐山·菊衣·剑石盟
大熙81年，菊月，云隐山山雾如纱。
竹屋·霜剑与兄长影
寅时四刻，李相夷蹲在漆木山的竹屋角落，用炭笔在墙上补画剑招。去年单孤刀留下的“风穿林”图谱被蛀虫咬出破洞，少年咬着笔杆，鼻尖沾着炭灰，恰似只小花猫。
“站没站相。”漆木山的木剑敲在他后颈，却特意避开了力道，“去把你师兄的剑谱收进樟木箱——虫蛀的地方用雪魄花熏过了。”
李相夷望着墙上并列的两把木剑，左边刻着“显”，右边刻着“夷”。他指尖抚过“显”字剑鞘上的云纹，忽然踮脚戳了戳漆木山的腰：“师父，师兄的断刀为什么总摆在最上面？是不是因为想他？”
漆木山转身时耳尖微烫，抬手作势要敲他脑袋：“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却陡然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里面是块菊香糖糕，“拿去，你师娘新做的。”
少年眼睛一亮，糖糕上还沾着芩婆常戴的茉莉香：“师父偷偷藏糖糕！”
“废话！”漆木山别过脸，假装整理兵器架，“免得你练剑时喊饿，像个小叫花子。”他指尖抚过兵器架上的断刀，刀柄红绳上的菊瓣标本轻轻颤动，恍若当年李相显摘花的指尖。
云居·菊枕与慈母忆
巳时正，李相夷站在云居阁外，望着旋转的竹帘发愁。芩婆的声音混着菊花香飘来：“相夷，用‘风穿林’破阵——想着菊瓣被风吹散的样子。”
少年闭眼凝神，挥剑划出弧线，竹帘上的云纹竟随剑势化作菊瓣纷飞。芩婆笑着掀开帘子，手里捧着件青衫，袖口的半朵菊花忽地被风吹成完整的一朵——原来用的是可开合的刺绣。
“傻孩子，剑穗要跟着心意动。”芩婆替他拂去肩头的炭灰，银发上的“鹤唳”簪子轻晃，“试试衣裳，你师父昨儿半夜还在琢磨怎么让袖口藏剑穗。”
李相夷摸着袖口的云纹，忽然发现菊瓣刺绣下藏着细小的银线，组成“平安”二字：“师娘，这是……”
“是师娘的私心。”芩婆替他系好腰带，指尖划过他腰间的剑穗，“相夷可知，云纹能挡风，菊瓣能驱寒，合在一起，便是师父师娘护着你——就像你显哥当年总把你护在身后。”
少年抬头，看见芩婆眼底的温柔与痛楚：“显哥？小师兄吗？”
芩婆望着窗外的菊园，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啊，你显哥比你大两岁，小时候总爱牵着你的手在菊园跑，说要当你的剑鞘。”她忽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几点血迹，“可惜他……幼年早亡，没能陪你长大。”
菊园·剑石与双鹤痕
申时初刻，漆木山在菊园石桌上摆开棋盘，用菊瓣代替棋子。李相夷蹲在一旁，看他用剑鞘划出云纹阵型，每片菊瓣都透着剑意。
“‘寒江独钓’这招，需如菊瓣凝霜。”漆木山忽然用剑鞘点了点少年鼻尖，“但凝霜不是僵硬，是……”
“是蓄力！”李相夷忽然领悟，挥剑劈落，剑气卷得菊瓣纷纷扬扬，却有一片稳稳落在芩婆的发间。
芩婆端着姜汤走来，银发上的菊瓣与簪子上的鹤羽相映成趣：“相夷的剑风能替师娘簪花了？”
漆木山挑眉：“花里胡哨！”却伸手替芩婆取下菊瓣，指尖不小心碰到她鬓角的白发。
李相夷忽然指着棋盘上的菊瓣：“师父师娘的云纹剑招，是不是和双鹤盟有关？显哥是不是双鹤里的‘显鹤’？”
漆木山的剑鞘猛地顿在石桌上，芩婆的姜汤差点泼出。少年掏出从竹屋捡到的旧帕子：“帕角绣着‘双鹤盟’，还有‘显儿与夷儿’……显儿是我亲哥哥，对吗？”
芩婆眼眶微湿，伸手替他整理衣襟：“相夷聪明，显儿确是你亲哥哥。他临走前，还说要看着你成为最厉害的剑客。”
漆木山别过脸，声音放柔：“明日起，加练十遍‘云隐十三式’——你显哥当年，能在菊瓣落地前接住十片。”
暮雨·镜影与身世泪
戌时三刻，秋雨滴答。李相夷趴在芩婆膝头，看她用菊瓣修补漆木山的旧帕子。铜镜被擦得发亮，映出两人相依的影子。
“师娘，铜镜上的‘南胤’是什么？”少年指着镜背的刻字。
芩婆的针忽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帕子的云纹上，竟化作一朵小菊花：“南胤啊，是咱们的故乡，有满山的雪魄花，你显哥小时候总摘花给你编花环。”
“那显哥是怎么……”少年声音渐低。
芩婆望着窗外的雨幕：“他为了护你，中了坏人的毒……但他说，相夷日后定会成为照亮江湖的光。”她忽然从妆奁里取出半枚玉佩，与漆木山的玉佩合为双鹤，“这是你们兄弟的信物，等你长大了，便明白其中深意。”
漆木山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握着新刻的剑穗，穗子上的半朵菊花与芩婆帕子上的血菊正好拼成完整的一朵：“雨停了，跟我去演武场——今日教你显哥最爱的‘鹤舞云纹’。”
夜话·剑穗与鹤鸣殇
子时初刻，李相夷跟着漆木山来到演武场。月光下，芩婆手持鹤形木剑，正在舞剑——衣袂翻飞间，竟有真鹤从竹林飞来，与她的剑势相和。
“这是‘鹤唳九皋’，你显哥生前最爱看你师娘舞这招。”漆木山难得温和，“他总说，鹤鸣像极了你的笑声。”
少年望着芩婆与鹤共舞的身影，忽然明白为何双鹤盟的帕子上绣着“显儿与夷儿”：“师父，显哥是不是双鹤里的‘云鹤’？”
漆木山沉默片刻，将双鹤玉佩挂在少年颈间：“相夷，有些事……等你能接下我全部剑招时，为师便告诉你——但记住，你显哥从未离开，他在云纹里，在菊瓣里，更在你剑穗的风里。”
少年握紧新剑穗，上面的云纹与菊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远处，芩婆的童谣声混着鹤鸣传来：“霜花重，鹤影双，云隐山下藏玉鸾……”这次，他终于听懂了藏在调子深处的，是兄长未说完的半句“护弟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