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穗记(雨水·双生花劫·)

大熙108年雨水节气,扬州城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方多病蹲在“黑市当铺”檐下,指尖捏着半块蟹壳酥,正对着当铺匾额上斑驳的“当”字雕花。他腰间的翡翠玉佩随动作轻晃,映出当铺内鎏金算盘投下的阴森阴影——三日前他一时兴起,用笛飞声的旧刀穗换了株濒临枯死的雪梅,此刻正琢磨着如何虎口夺食。

“方小公子,这刀穗当银二十两,童叟无欺。”当铺老板眯着眼,拇指摩挲着柜台边缘的“雀鸣坊”暗纹,“若是换雪梅,小店倒有株百年老桩……”他忽然盯着方多病腰间玉佩,“不过要拿双鹤盟的信物来换。”

方多病挑眉,蟹壳酥在掌心碾成细屑:“老板倒是眼尖。不过——”忽而将碎屑按在砖面,指尖如蝶翼翻飞,雪梅旁竟多出只振螯的螃蟹,“我这‘混淆视听’的手艺,换你三株老桩,再饶包瓜子如何?”

老板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金鸳盟失传已久的“蟹行三步”暗号!他刚要喝止,门外蓦地传来铁链拖地声——笛飞声的玄色披风卷着雨丝扫过门槛,龙渊刀鞘上的银海浪纹凝着霜气,“当票。”二字落地,竟震得柜上茶盏跳起。

“笛盟主稍安勿躁!”方多病倒退半步,雪梅老桩在怀里簌簌发抖,“不过是用破布换——”

“这布上的枫叶,是大熙83年惊鸿楼前的荧光蝶翅膀染的色。”笛飞声打断他,指腹抚过褪色青衫布上几乎看不见的“折戟沉沙”刺绣,“江折戟用断戟弩弦缝了整夜,说‘飞字藏锋,可破万军’。”

方多病的笑僵在嘴角,他从未见过笛飞声如此柔和的神情。黑衣男人忽然抽回手,龙渊刀鞘重重敲在他发顶:“明日卯时三刻,带赎票去梅坞。若敢迟到——”

“就用龙渊刀在我鞋底刻‘当’字,对吧?”方多病捂着脑袋后退,忽然摸出缎面刀穗塞进对方掌心,“李莲花说,这金莲种子能解百蛊,比你的破布实用多了。”

笛飞声握着新刀穗的手顿了顿,忽而转身甩袖:“聒噪。”披风扫过青石砖时,方多病瞥见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银线海浪——那里藏着枚极小的弩箭齿轮,正是江折戟当年熔戟为弩时留下的碎件。

药王谷竹庐内,李莲花正就着烛火缝刀穗。翡翠玉佩在案头泛着幽光,他对着种子叹气:“方小宝啊方小宝,这金莲种子当年跟着江折戟在乱葬岗埋了三年,你倒好,拿来换花。”

“谁又在说我坏话?”方多病的脑袋从窗口探入,发间还沾着片枫叶,“李莲花,你怎么知道我要赎玉佩?”

“你腰间玉佩的绳子还是我编的。”李莲花头也不抬,银线在金莲图案上绕出最后一针,“昨夜当铺老板的伙计,今早去了雀鸣坊分舵。”

方多病缩了缩脖子:“你又替我善后了?”

“善后?”李莲花将刀穗抛给他,里面掉出粒金黄种子,“这是江折戟藏在蛊雕林的金莲种,当年他用这引开雀鸣坊追兵,救过阿飞一命。”

次日正午,莲花楼飘着蟹壳酥的焦香。笛飞声盯着方多病腰间的玉佩:“绳子太松。”

“要你管!”方多病咬着酥饼含糊道,忽然指着对方腰间,“新刀穗倒挺配你的龙渊刀。”

笛飞声抬眼,银线金莲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与他腰间蛊雕银饰遥遥共鸣。李莲花替两人斟酒,忽然开口:“当年江折戟总说‘醉生梦死不如一战’,如今这金莲,倒像是他种在江湖的梦。”

“所以我替他看这盛世金莲。”笛飞声忽然举杯,梅子酒在瓷盏里晃出细碎银光,“就像当年他替我挡下那三百刀。”

方多病望着两人眼底的默契,忽然想起李莲花药庐里的旧地图——金鸳盟旧址上,正用金线绣着朵含苞的金莲。窗外雨声渐密,他摸向怀里的雪梅老桩,指尖触到片硬物——是笛飞声塞进刀穗的枫叶,边缘还染着二十年前的荧光。

“喂,明日去看雪梅开花?”他举起玉佩,翡翠里映着两个身影,一个握刀,一个捏着半块蟹壳酥。

李莲花笑着摇头:“傻小子,雪梅要等春分才开。”

笛飞声却已起身,龙渊刀鞘轻磕他的玉佩:“卯时三刻,梅坞。”

方多病望着他披风上飘落的枫叶,忽然懂了——有些人,有些事,就像这雨水节气的梅坞,总在料峭春寒里,藏着斩不断的江湖旧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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