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本该存在实体的地方只剩下虚假的幻痛。
而除了幻痛之外,那里什么都没有。
斩断的疼痛、鲜血喷涌的温热、骨骼碎裂的脆响,通通不存在。
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吸进了宇宙外延,被虚空中的引力捕获,最终坠入底层,而神经末梢仍在固执地传递虚幻的刺痛,仿佛那条手臂还在。
“……”
非致命伤,所以伤口没有爆出寒气。
但是没有从他者身上剥夺生命力,肉身也再生不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呢?
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之中看着对方不知何时从身躯之上爆出的炮口,看着还未被撕裂的空间由透明变白随后产生裂隙,看着已经被撕裂的空间之中浮现出的飘散着熟悉的光粒子的扭曲涂鸦般的混沌虚空。
之前完全没有见到那种武装,就像是其身上凭空产生的一般。
如果是纳米机器自行制造的话,那么可以解释,但是似乎身上的生物质也同时改变了?
为了验证这点,我闭上了眼睛,意识脱离了肉体以灵魂注视着它,而它也马上证实了我的猜想。
灵魂视野里,其不再是单纯的机械或血肉造物。
青蓝视界中,万亿蕴含着灵魂与生命力的荧绿光流在其躯壳下泵动着,如同永不停歇的怒江。其力量之强甚至改变了这巨大虫形存在的外观,从而产生了那将空间撕裂的如昆虫口器般从血肉腔道中螺旋钻出的三棱柱状炮管。
“原来如此。”
想完,灵魂回归躯壳的刹那,我俯冲将左手刺进其炮管与血肉的接缝。
冰冷刺骨的触觉顿时传来,似乎左手也在被那磅礴翻滚的生命力中被同化腐蚀。
但是下一刻,那种感觉悄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某种能量涌过全身,集中到了右手的断面之上。
血液迸射而出,新生的手骨刺破烂泥般的血肉断面,五指如荆棘般参差张开。
而那炮管却如枯萎的花朵般在钢铁收缩的声音之中逐渐凋零,变黑,坏死,最后连形态也维持不住。
在崭新再生的右拳挥出之后,便变为了飞灰消散。
但也在同一时间,右手侧那生物机甲的腹腔炸开了某种沥青状的粘稠物质,而某个具有生命力的事物也被弹了出去。
而正当我以为是驾驶员为保命弹出驾驶舱时,那个事物于高空之上炸裂开来,几枚带有生命力的如同极束炸弹般的东西朝我迅速逼近,而我感受到了什么之后立即将右手伸出,青蓝色的鬼火在其之上升腾而起……
火焰升腾与熄灭几乎只在一息之间,而原因也同样简短。
生物机甲在纳米机器的组合之下可以生成各种各样的武备,包括这种带有精确制导的。
但是因为其构造问题,精确计算机会用生物构造代替,而其内部的人工智能也会被改题为生物智能。
而生物质能确实存在个体灵魂,这是里尔送我的视野让我确定的事情。
但灵魂视野还是无法更加精确的看见某些东西。
身体是意识灵魂的延伸,身体具有能被灵魂驱动的生命力,机甲也是身体之外意识的延伸,而生物机甲也具有能被灵魂驱动生命力……
所以我以灵魂的视野也分不清那机甲的驾驶员在何处。
想着,我在缓慢流逝的时间之中将头低下,想要凝视着那庞大的生物机甲时,眼前却出现了我意料之外的事物……
无数细小的存在。
无数个将前端空间撕裂,速度快到连现在的我都反应不过来的存在。
从外界的视角来看,是无数条空间裂缝以三千米每微秒的超越光速扩张贯穿了我的头颅心脏以及全部的关节,随后缓缓闭合。
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传来,而对方也趁着这段时间驱动了生物机甲想将我甩飞出去,但是并没有用,我的手依旧在那一瞬间死死的抠进了他腿部的外甲里。
某种东西被打穿了,灰白色的液体从孔洞中流了出来,似乎第二次……但是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没办法想起来了。
但是这种思考又并未持续多久,眼前的一切东西都伴随着颅内过量痛觉信号拆解重组,一切的物体都开始了重影,扭曲形变成五彩斑斓的闪光抽象,耳蜗旁边炸开了巨大的嗡鸣声,身体在剧烈抽搐吗?也许吧,但我感觉不到了,现在我在做什么?现在我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个感觉如何称呼?快乐?沮丧?极度恐慌?这些名词是什么意思?名词又是什么意思?身体似乎又流过了什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意识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再叫我回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熟悉,而令我有熟悉感觉的事物……有三个?不对,有两种?
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尝试将一个名字起进我残破的意识里,身体也一直在将某些东西输送到意识上,而意识也终于回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在何处发生过。
艾莉娅?史蒂芬?生命力?
什么?究竟?他们的意思?
而生命力这个名词从意识之中消失之时,一切的信息又回归于意识,我想起来了,我可以看见了,我可以感受了。
这大抵是我的大脑第二次被贯穿,但是这次比史蒂芬那一枪更为严重,几乎让我的意识,认知,所有感官全部癫痫般的错乱。
第三回了,它们似乎很执着于让我失去意识无法战斗,并且这一次它们似乎差点就要成功了。
只不过令我厌恶的身体本能救了我一命。
眼前那覆盖在巨型昆虫大腿上的网状甲片也已失去生命力枯萎,浮现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纹及褶皱。但是身体在刚才被贯穿的地方也以全部自愈完毕。
耳边似乎在传来什么声音,但是耳鸣目前却还未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传达进来,但是我却什么都无法听见。
现在我在哪里呢?百米高空之上?
那巨大的生物机甲似乎想尝试着飞回那废弃的城市想飞到反抗军所在地。也朝着那太空电梯本身发射了将前方空间撕裂的飞弹。
我也有些麻木的将那些具有生命力的飞弹的灵魂全部焚烧殆尽,在空中发力将这巨型机甲当场拦截,再次让它坠在地上。
我朝它挥动了一拳,冲击力产生的火球,周围不知道多少建筑瞬间坍塌,但是火球散尽之后,它依然存在着,反抗着。
我将它的全部身躯之上流淌的灵魂打上了鬼火,但是它却自动适应般的将身体改变,喷洒出了某种似乎带有“神圣”概念符文的雾气,空气中被激活的Ag(银)元素符文如同绝缘层一般将鬼火阻断。
而之后它又开始使用了某种频率的声波再次尝试将我催眠,而我多少也已经适应了,反手在它身上掰下了它的铠甲,将那震动装置直接打穿。
场面便如此陷入了焦灼,双方都能应对对方的攻防,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也许都藏有能直接将对方终结的招式,但是因为附加伤害过于巨大而被我们通通弃用。
直到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开始清晰,熟悉的音色再次灌入了意识。
“阿尔萨斯!艾莉娅……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已经容不得我们拖下去了!必须更迅速的推进计划,不然不光只有艾莉娅,还有莉娜、达尔,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阿尔萨斯,孩子,你听得到吗?!”
耳边是安德里尔急促的呼喊,我从未见他如此卖力的喊叫过,那老朽的声带已然被长时间过大的震动崩的沙哑。
而我又何尝不想将眼前的对手快速解决呢?但是做不到,其生命力顽强到足以让我现在能使出来的力的攻击对他没有任何效果,并且还需要担心它是否会让我再次陷入意识残缺的迷离状态……
如今又要怎样做才好?这并非不可战胜之物我确实可知,但是我现在真的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不,还有一个办法。
想完,周围空间再次大规模扭曲,地球弧线的两端再次被挤到一块,一端是此处,另一端是印象中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
而对方也看出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也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但是并没有用。
我于空间之中缓缓升高,将那巨大的躯体拎起,随后掷入了另一端的世界。
接着,空间瞬间弹回原形,我也于半空之中坠落而下。
“好了,安德里尔先生。事情解决了,你们现在在哪?”
“我们在,等等?那是……”
是空间再次被大规模扭曲的景象,环形结构再次出现在了天穹之上,边缘闪烁着波纹,而中间则是透明发光的漩涡。
那刚刚被我掷出的躯体再次回归到了此处,身躯之上不知何时再次增生出了无数门更为巨大炮口,将安德里尔他们的队伍所在地的所有车辆,建筑,以及所有散兵全部瞄准,随后开火。
但在那些等离子电球坠地之前,又有一瞬之间,空间再次传来了拉扯感。在那之后其弹道与落点全部改变,落入城市之外。
此处所有的生物都在那刚刚一瞬之间承受了身边空间扭曲带来的感官过载,短暂愣住之后,思维才掌控了身体做出反应。
也许是呕吐,也许是当场坠落,也有可能是当场昏厥,但却与我无关。
……好吧,是我引发的。是我将那些电球状所处的空间与弹道进行了扭曲改变,导致周围如一瞬之间如乱码一般错乱,而我之前根本就没想到我能做到这样。
若是我一开始就能做到这样的话,艾莉娅也不会变成如此了吧?但我现在没功夫思考这个,我还是要反应眼前的这个存在,空间扭曲无法让它离场,而我自己也无法离开,那么……
“安德里尔先生,我接下来要将它们身上点燃的鬼火全部撤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我要全心全意且迅速的把它彻底破坏,直到它再无法挪动半英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