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与盲女

第一章 溪畔桃花,盲女祈愿

青溪村外的溪边,长着一棵百年桃树。树身粗壮,需两人合抱,枝桠向四周舒展,像撑开的绿伞。每到三月,满树桃花开得肆意,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溪水里,随波漂向远方,村里人都叫它“桃仙树”。

没人知道,这棵桃树早已修炼成精。他名唤桃夭,修行了一百五十年,能化为人形,却极少在人前显露。白日里,他是溪边沉默的桃树,听着溪水潺潺,看着村民往来;夜里,他便化做青衣少年,坐在枝桠上,枕着月光修炼。

桃夭第一次见阿栀,是在一个春日的清晨。

那天雾还没散,他正借着晨露梳理灵力,就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树下,接着是个温柔的女声,像沾了露水的桃花瓣:“桃花树啊桃花树,我叫阿栀,今日来求你一件事。”

桃夭透过花瓣缝隙往下看,只见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野菊。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脸上带着一丝怯意,却又透着执拗。

“我生来眼盲,看不见日升月落,也看不见花草颜色,”阿栀伸出手,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指尖带着暖意,“可我也想有一段完美的姻缘,想有个人能牵着我的手,跟我讲天上的云是什么形状,讲田里的稻子什么时候变黄。桃花树,你若真有灵,能不能赐我这样一段姻缘?”

风吹过,桃花瓣落在阿栀的发间、肩上。桃夭的心莫名一动——他活了一百五十年,见过无数人来树下祈愿,求富贵的、求平安的、求子嗣的,却从没见过一个盲女,只求一段能陪她“看”世界的姻缘。

阿栀等了片刻,见没有回应,轻轻叹了口气。她从兜里掏出一块亲手绣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她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绣。“这帕子送给你,谢谢你听我说话。”她把帕子放在树根下,又摸了摸树干,才转身,循着记忆中的路,慢慢往村里走。

桃夭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蓝色消失在雾里,才缓缓飘落一片桃花瓣,落在帕子上。他低头看着帕子上笨拙的桃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

从那天起,阿栀每天都会来树下。

有时她会带着自己做的麦饼,掰碎了放在树根下,说:“桃花树,我娘今天做了麦饼,分给你吃。”有时她会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轻声哼着村里的歌谣,歌声温柔,像溪水漫过石子。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会重复那句祈愿:“桃花树啊桃花树,你能不能赐给我一段完美的姻缘?”

桃夭每次都静静听着。他会让风把花瓣吹得慢些,落在阿栀身边,会让树影轻轻罩着她,挡住正午的太阳。他想回应她,却又不敢——他是树精,与人殊途,若贸然显露真身,会不会吓到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栀的祈愿从未间断,桃夭对她的心意也越来越深。他开始期待每天清晨的脚步声,期待她温柔的话语,期待她指尖抚过树皮的暖意。

这天夜里,月色正好,桃夭化为人形,坐在树下,手里拿着阿栀送的帕子。帕子上的桃花虽然笨拙,却绣得格外认真。他轻轻抚摸着帕子,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见她,以人的模样。

第二章 青衣少年,初露真容

第二天天刚亮,桃夭就醒了。他特意打理了自己的衣饰,青色的锦袍熨得平平整整,墨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手里还拿着一朵刚摘的桃花——那是他精心挑选的,花瓣饱满,颜色粉嫩。

他站在树后,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阿栀走到树下,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抚向树干,却扑了个空。她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桃花树?你不在吗?”

“我在。”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阿栀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你是谁?”她问,声音有些发颤。

桃夭慢慢从树后走出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姑娘别怕,我叫桃夭,就住在这附近。我看你每天都来这树下,所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阿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原来是桃夭公子,抱歉,我看不见,刚才吓到了。”

“无妨。”桃夭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桃花递到她面前,“这朵桃花送给你,你闻闻,很香。”

阿栀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接过桃花。她把桃花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真的好香,谢谢你,桃夭公子。”

“你喜欢就好。”看着她的笑容,桃夭的心像被温水浸过,暖暖的。他又说:“我听你每天都在祈愿,想要一段完美的姻缘?”

阿栀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知道我眼盲,不该有这样的奢望,可我真的想有个人能陪着我,跟我讲这世界的样子。”

“这不是奢望。”桃夭认真地说,“你心地善良,值得被人好好对待。”

那天,桃夭陪阿栀聊了很久。他跟她讲溪边的景色,说溪水清澈,能看见水底的小鱼;说岸边的芦苇,风一吹就会沙沙响;说远处的青山,天晴的时候能看见山顶的云。阿栀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问一句:“云真的像棉花糖吗?”“小鱼是不是五颜六色的?”

桃夭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带她看遍所有美好的东西。

从那天起,桃夭每天都会以人的模样等着阿栀。他会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在溪边的小路上,跟她讲路边的花草;会帮她采摘草药,让她带回家给生病的母亲;会在她哼歌的时候,用树叶吹着伴奏。

阿栀渐渐不再去树下祈愿了。因为她觉得,桃夭就是桃花树赐给她的姻缘——他温柔、耐心,会跟她讲世界的样子,会牵着她的手,给她安全感。

这天,阿栀靠在桃夭身边,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轻声问:“桃夭公子,你为什么总是在这溪边?你没有家人吗?”

桃夭心里一紧,他还没告诉阿栀自己是树精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我家人都不在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喜欢这溪边的安静。”

阿栀没有怀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会常来陪你。”

桃夭看着她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他在心里说:阿栀,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希望你不要怪我。

第三章 村民发现,危机初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夭和阿栀的感情越来越深。桃夭会带阿栀去村里的集市,牵着她的手,跟她讲集市上的热闹——卖糖人的老爷爷手法多灵巧,卖花布的老板娘声音多响亮,孩子们追着风筝跑得多开心。阿栀会把自己做的点心送给桃夭,会给他绣手帕。

村里的人都知道阿栀认识了一个叫桃夭的少年。有人说桃夭长得好看,心地也好;也有人说,从没见过桃夭住在村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村里的猎户张大山。

张大山每天都会去山里打猎,必经溪边的桃树。以前,他总能看见阿栀一个人坐在树下说话,可最近,他总看见一个青衣少年陪着阿栀。更奇怪的是,每次他靠近桃树,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这天,张大山打猎回来,路过桃树时,正好看见桃夭牵着阿栀的手,送她往村里走。他躲在树后,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等两人走远后,他走到桃树下,仔细打量着桃树。

这一看,他吓了一跳——桃树的树干上,竟有一道跟桃夭衣服颜色一样的青色纹路,纹路的形状,像极了桃夭腰间的玉佩。张大山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成精的草木,身上会有跟人形对应的特征。

“难道……这棵桃树是精怪?”张大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回村里,把这事告诉了村里的族长。

族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一辈子都在村里,最信鬼神之说。他听张大山说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确定?精怪可是会害人的!”

“我确定!”张大山激动地说,“那树干上的纹路,跟那个叫桃夭的少年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样!阿栀姑娘眼盲,肯定是被那精怪骗了!”

族长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不行,不能让那精怪留在村里,万一它害了人怎么办?今晚我们召集村民,一起去溪边,把那桃树砍了!”

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有人害怕,说精怪厉害,不敢去;也有人觉得,精怪肯定不是好人,应该除掉它。最后,在族长和张大山的劝说下,二十多个村民拿着斧头、镰刀,趁着夜色,往溪边走去。

此时,桃夭正化为人形,坐在树下,给阿栀讲青丘的故事。阿栀靠在他身边,听得入迷,脸上满是向往。

“桃夭公子,青丘真的有会飞的狐狸吗?”阿栀问。

“真的有,”桃夭笑着说,“等以后,我带你去青丘,让你见识一下。”

就在这时,桃夭突然皱起眉头,他感觉到一股杀气朝这边涌来。“不好!”他心里一紧,连忙站起身,把阿栀护在身后。

阿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紧张地问:“桃夭公子,怎么了?”

“有人来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桃夭的声音有些急促,他能感觉到,来的人很多,而且都带着武器。

很快,二十多个村民举着火把,拿着斧头、镰刀,出现在溪边。族长走在最前面,看见桃夭,厉声喝道:“你这精怪!竟敢化作人形,欺骗阿栀姑娘!今日我们就要为民除害,把你这棵妖树砍了!”

阿栀愣住了,她看不见,却能听见村民们愤怒的声音,能感觉到桃夭紧绷的身体。“族长,你们在说什么?桃夭公子不是精怪,他是好人!”她急忙辩解。

“阿栀姑娘,你被他骗了!”张大山喊道,“他就是这棵桃树变的精怪!你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不可能!”阿栀摇着头,泪水从眼角滑落,“桃夭公子不会骗我的,他是好人!”

桃夭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阿栀,心里又疼又暖。他知道,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了。他轻轻推开阿栀,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村民们,平静地说:“我确实是这棵桃树修炼成的精怪,我叫桃夭。但我从未想过害人,我对阿栀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村民们就炸开了锅。

“果然是精怪!”

“杀了他!不然他会害了我们的!”

“快砍了那棵树!”

族长举起斧头,大声说:“大家别怕!精怪再厉害,也怕斧头!我们一起上,把树砍了!”

说着,族长就拿着斧头朝桃树冲去。桃夭眼疾手快,随手一挥,一道青色的灵力挡住了族长的斧头。族长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斧头也掉在了地上。

“大家一起上!他一个精怪,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张大山捡起地上的镰刀,朝桃夭冲去。其他村民也跟着冲了上来,手里的武器朝着桃夭和桃树挥去。

桃夭一边抵挡着村民的攻击,一边护着阿栀,不让她受伤。他不想伤害村民,只能尽量躲闪,可村民们越来越疯狂,有的人甚至拿着火把,想要烧了桃树。

“不要!别烧树!”阿栀哭喊着,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桃夭紧紧拉住。

“阿栀,别过去,危险!”桃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很多,身上也被镰刀划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青色的锦袍。

就在这时,天**然下起了大雨,火把被雨水浇灭,村民们的攻击也停了下来。族长看着桃夭,又看了看雨幕中的桃树,犹豫了一下,说:“今天雨太大,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一定要把这妖树除了!”

说完,族长就带着村民们离开了。溪边只剩下桃夭和阿栀,还有那棵在雨中静静伫立的桃树。

第四章 坦诚真相,携手逃亡

雨还在下,溪水被雨水打得泛起涟漪。阿栀站在雨中,浑身湿透,脸上满是泪水和雨水。她伸出手,摸索着找到桃夭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问:“桃夭公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真的是那棵桃树?”

桃夭看着她,心里满是愧疚。他轻轻握住阿栀的手,说:“是真的,阿栀。我是这棵桃树修炼成的精怪,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害怕我,会离开我。”

阿栀沉默了很久,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桃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阿栀会像村民们一样,觉得他是怪物,会讨厌他。

过了好一会儿,阿栀才缓缓开口:“桃夭公子,我不怕你是精怪。我怕的是,你会离开我。”

桃夭愣住了,他看着阿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栀,你……”

“从你第一次陪我说话,跟我讲世界的样子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阿栀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管你是人,还是精怪,我都喜欢你。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桃夭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甜。他紧紧抱住阿栀,声音哽咽:“阿栀,谢谢你……谢谢你不嫌弃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栀靠在桃夭怀里,轻声问,“族长说明天还要来砍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桃夭皱起眉头,他知道,村民们不会轻易放弃。如果他继续留在村里,不仅自己会有危险,还会连累阿栀。“阿栀,我们离开这里吧,”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伤害我们。”

阿栀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当天夜里,桃夭带着阿栀,悄悄离开了青溪村。他没有化回桃树,因为桃树是他的本体,一旦离开,就会失去灵力,而且他也舍不得那棵陪伴了他一百五十年的桃树。他只能暂时舍弃本体,带着阿栀往远方走。

他们走得很匆忙,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干粮。桃夭牵着阿栀的手,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尽量避开村庄和行人。阿栀虽然看不见,但她很听话,紧紧跟着桃夭,从不抱怨。

走了两天两夜,他们来到了一座深山里。山里人迹罕至,到处都是树木和溪流,很安全。桃夭找了一个山洞,打扫干净,又用灵力在洞口设了一道屏障,防止野兽靠近。

“阿栀,我们暂时先住在这里,”桃夭扶着阿栀坐在铺好的干草上,“等过段时间,村民们不再找我们了,我们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

阿栀点了点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桃夭的脸颊,摸到他脸上的伤口,心疼地问:“你的伤还疼吗?那天被他们用镰刀划伤的地方。”

桃夭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不疼了,我是树精,伤口愈合得很快。你别担心。”

其实,桃夭的伤口还在疼。因为他离开了本体,灵力大减,伤口愈合得比平时慢了很多。但他不想让阿栀担心,只能强装没事。

接下来的日子,桃夭和阿栀在山里过着平静的生活。桃夭每天都会去山里打猎、采摘野果,给阿栀准备食物;会牵着阿栀的手,带她在山里散步,跟她讲山里的景色——哪棵树上有鸟巢,哪条溪里有小鱼,哪片草地上开着好看的野花。

阿栀也会帮桃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会把桃夭打来的猎物的皮毛缝制成垫子,会把采摘的野果晒成果干,会给桃夭唱歌解闷。

虽然生活很简单,甚至有些艰苦,但他们很快乐。只要能在一起,就算住在山洞里,吃着简单的食物,也觉得很幸福。

可他们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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