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再合近真相
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万年不化的玄冰,而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解雨臣在慕辰身体软倒的刹那,已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在他头颅即将撞上冰冷地面前,用自己的手臂和身体堪堪垫住。入手处,是惊人的冰冷和僵硬,慕辰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脖颈和裸露的手腕处,那些原本只是暗沉红斑的地方,此刻竟如同活物般诡异地蠕动、蔓延,颜色也加深成了近乎墨黑的深紫,仿佛皮肤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毒液。
“慕辰!慕辰!”解雨臣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迅速扯开慕辰厚重的防寒服领口,手指搭上他冰冷得几乎没有脉搏的颈侧。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跳动,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解雨臣的心脏。
“当家的!”几名解家伙计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惊骇。阿岭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和焦虑的嘶吼,巨大的身躯不安地踏着地面,厚重的甲壳摩擦着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小攀则焦急地绕着慕辰和解雨臣打转,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唧唧”声。
“退开!散开警戒!注意周围环境!”解雨臣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越是危急,他骨子里的冷静越是占据上风。他迅速从贴身携带的急救包中取出几根细长的金针——这是解家秘传的保命手段,结合了古法针灸与特殊药液浸泡。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如鹰,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金针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慕辰心口、头顶几处要穴。针尾微微颤动,似乎在引导着某种微弱的气机。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从另一个小玉瓶中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九转还魂丹,解家压箱底的保命圣药,珍贵无比。他用牙齿咬掉瓶塞,捏开慕辰紧闭的牙关,将丹药塞入其舌下,再小心地合上。
“水!”解雨臣头也不抬地命令。
一名伙计立刻递上温热的雪水囊。解雨臣小心翼翼地托起慕辰的头,一点点将温水喂入他口中,帮助丹药化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解雨臣紧紧盯着慕辰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冰冷皮肤下那几乎停滞的血流。阿岭和小攀也安静下来,一左一右紧紧贴着慕辰,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传递一点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慕辰紧蹙的眉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那蔓延的恐怖黑紫色红斑,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重新变成了相对静止的暗红,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蠕动。冰冷的皮肤下,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开始艰难地挣扎。
解雨臣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猛地一晃,差点脱力。他抬手抹去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悬在深渊边缘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
“咳…”一声压抑的轻咳从慕辰唇边溢出,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别动。”解雨臣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紧绷感,他紧紧按住慕辰想要抬起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慕辰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解雨臣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上,又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阿岭和小攀,最后落回自己身上。他感受着体内那股狂暴肆虐的诅咒之力暂时被压制回深处,只留下沉重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刺痛。
“死不了…”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那壁画…是‘钥匙’…也是‘毒药’…”他断断续续地说,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引发剧变的冰壁。此刻的壁画,光芒已经彻底敛去,恢复了冰冷死寂的石质状态,仿佛刚才那震撼灵魂的景象从未发生过。
解雨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凝重。“你看到了什么?”
慕辰闭了闭眼,似乎在整理脑海中翻腾的、混乱而庞大的信息碎片:“起源…比西王母…更早…很久很久以前…追求‘永恒’…接触了…不该接触的力量…‘天玉’…血脉…异变…诅咒…诞生…我们…搬山…是失败的…容器…也是…被选中的…‘锁’…”他的话语破碎,信息量却庞大得令人窒息。
“容器?锁?”解雨臣敏锐地捕捉到关键,“锁住什么?那‘耄尘珠’又是什么?”
“‘珠’…是‘天玉’核心…碎片…也是…平衡的…关键…”慕辰艰难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内袋的位置,那里放着从献王地宫得到的那块龟甲和第一颗“耄尘珠”碎片。“碎片…聚合…能解‘容器’之毒…但也可能…唤醒…被锁之物…”
就在这时,一直焦躁不安的小攀突然竖起了脑袋,小巧的鼻子用力地嗅吸着空气,发出兴奋的“唧唧”声。它猛地窜出,目标不是壁画,而是壁画旁边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地面角落。它用锋利的小爪子飞快地刨挖起来,冰屑纷飞。
“小攀?”解雨臣疑惑地看着。
阿岭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低吼一声,走过去用粗壮的前肢帮忙。两只穿山甲合作,很快就在坚硬的冰层下挖出了一个浅坑。小攀从冰渣里叼出一个东西,献宝似的跑到解雨臣面前放下。
那是一块鸽卵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介于玉与冰之间的奇异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光在缓缓流转、明灭。最奇异的是,当这块晶体暴露在空气中时,解雨臣贴身收藏的那块献王地宫得来的“耄尘珠”碎片,以及慕辰怀中的龟甲,都同时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共鸣嗡鸣!
“第二块碎片!”解雨臣瞳孔骤缩,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冰晶般的碎片。入手温凉,仿佛握着一块凝固的月光,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感顺着手臂传来,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几乎在同时,解雨臣和慕辰都清晰地看到,慕辰手腕上那些顽固的暗红色斑痕,在冰晶碎片光芒的映照下,竟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丝丝!虽然极其细微,却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希望证明!
“果然…同源…”慕辰看着自己手腕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希望,也有更深的忧虑。
解雨臣将两块碎片小心地并排放在掌心。献王珠碎片幽暗深邃,带着古老墓穴的气息;昆仑冰晶碎片则清冷莹润,散发着纯净的生命力。两块碎片虽未直接接触,但它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无形的引力场,微弱的共鸣声如同心跳,光芒流转间隐隐有交融的趋势。一股比单块碎片强大数倍的、温和却沛然的生机能量缓缓扩散开来,不仅让慕辰感到体内的刺痛和寒意被驱散了些许,连周围几人因高原和寒冷带来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
“珠玉再合…”解雨臣喃喃道,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两块仿佛拥有生命的奇物,“这就是九爷线索指向的‘真相’的一部分?搬山一脉的诅咒,源自远古对禁忌力量‘天玉’的接触,而‘耄尘珠’就是这‘天玉’的核心碎片,是解药,却也关联着更大的危险?”
他抬头,再次望向那面沉寂的壁画。冰冷的线条勾勒出先民膜拜巨大晶体的场景,此刻看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壮与警示。
“容器…锁…”解雨臣咀嚼着慕辰刚才的只言片语,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渐渐成形,“难道搬山道人世代背负的诅咒,不仅仅是一种血脉疾病…更是一种…封印?用他们的血脉和生命,去封锁那远古‘天玉’带来的、可能危及整个世界的恐怖力量?而收集‘耄尘珠’解除诅咒的过程,是否也在…松动那道古老的封印?”这个想法让他心底发凉。
慕辰靠着解雨臣的手臂支撑,挣扎着坐起身,他的目光也死死锁在那壁画上,尤其是那个被无数线条指向、悬浮于先民之上的巨大晶体轮廓。他的眼神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解雨臣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那是属于搬山道人血脉最深处的悸动、明悟,以及…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或许…我们寻找的,从来就不只是解药…”慕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苍凉,“而是…一把开启最终之门的钥匙。无论门后是救赎,还是…毁灭的深渊。”
冰晶洞穴内,两块“耄尘珠”碎片的光芒在幽幽闪烁,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眼睛。那面记载着远古起源与警示的壁画,在碎片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希望与巨大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莫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