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暗伏杀机现
虫谷外围的临时营地,篝火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的沉重与悲伤。慕辰躺在简易担架上,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心口那枚耄尘珠碎片的光芒,在解雨臣持续用体温和自身微弱气息的温养下,总算没有再继续黯淡下去,如同一颗嵌入寒冰的微弱星辰,艰难地维系着那丝渺茫的生机。皮肤下的暗红诅咒斑纹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微弱白光的压制下暂时停止了蔓延,却依旧狰狞地盘踞着。
向导熬制的参汤和固本培元的药汁被解雨臣小心翼翼地喂入慕辰口中,虽然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但多少也吸收了一些。解雨臣自己的内伤也简单处理过,服了药,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沉痛却挥之不去。他坐在慕辰身边,手里紧握着那块温润的龟甲,目光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
王胖子红着眼睛,用一块干净的布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小攀小小的、冰冷的身体。它金色的毛发依旧柔软,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小小的身体僵硬,腹部那个被贯穿的恐怖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却触目惊心。阿岭趴在旁边,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低鸣,像是在呼唤再也得不到回应的伙伴。
吴邪沉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他同样疲惫和悲伤的脸。
“给它…找个好地方吧。”解雨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沙哑,“它救了我,救了慕辰,是我们永远的英雄。不能让它曝尸荒野。”
王胖子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对!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让它好好安息。”他看向阿岭,“阿岭,你也来送送小攀,好吗?”
阿岭抬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哀伤的呜咽,然后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小攀冰冷的脸颊,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营地后方不远处,有一处开满不知名小野花的向阳山坡。在虫谷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土地上,这里显得格外宁静祥和。众人用手和工兵铲挖了一个小小的墓穴。王胖子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小攀遗体的布巾放入穴中,阿岭则叼来几块光滑的鹅卵石,轻轻放在小坟堆上。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沉重的默哀。解雨臣站在坟前,对着小小的土堆深深鞠了一躬:“小攀,谢谢。安息吧,你的牺牲,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王胖子抹着眼泪,吴邪也红了眼眶。阿岭趴在坟边,久久不愿离去,低沉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葬礼结束,气氛更加凝重。回到营地,解雨臣立刻召集众人。
“此地不宜久留。”他沉声道,“汪家的人虽然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可能还在附近搜索,也可能在出山的路上设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遮龙山,返回帝都。”
向导对这片区域熟悉,立刻表示知道一条相对隐秘但更难走的捷径,可以避开主要道路,快速离开虫谷范围。众人没有异议,立刻收拾行装。
撤离的过程异常谨慎和艰难。解雨臣和王胖子轮流背负依旧昏迷的慕辰,阿岭则忠实地在前方探路,利用它灵敏的嗅觉避开可能的危险区域和残留的毒虫。吴邪和向导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如同惊弓之鸟。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汪家在虫谷深处还有别的图谋,也或许是忌惮慕辰那诡异的碎片力量(两次护主震慑力犹存),他们并未再遭遇大规模的拦截。只遇到几波零星的、似乎是外围的探子,都被阿岭提前预警,众人迅速绕开或由解雨臣和吴邪出手干净利落地解决。
几天后,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地踏出了遮龙山地界。当看到熟悉的公路和远处城镇的轮廓时,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解雨臣立刻联系了解家在云南的秘密据点。很快,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来,将他们接走。专业的医疗团队早已在据点内待命,立刻对慕辰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和紧急救治。
“解当家,慕先生的情况…非常不乐观。”负责的医生脸色凝重,“他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体内存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极具侵蚀性的未知毒素或能量,正在疯狂破坏他的生机。他心口那枚碎片散发的能量,虽然暂时抑制了这种破坏,但也仅仅是在延缓…他的身体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油灯,碎片只是在不断捻小灯芯,让火苗不灭,但油…快没了。”
解雨臣的心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情况严重,但听到专业医生的诊断,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住他的生命!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他不能有事!”
“我们尽力!但…解当家,恕我直言,常规医疗手段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那碎片…或许才是关键。”
解雨臣默然。他知道,唯一的希望,在昆仑,在更多的碎片。
安顿好慕辰,并留下心腹和医疗团队严密守护后,解雨臣带着王胖子、吴邪和阿岭,以及最重要的龟甲和碎片,乘坐解家的私人飞机,秘密返回了帝都。
飞机降落在解家庄园深处的私人停机坪。当舱门打开,解雨臣踏上熟悉的地面时,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已不见半分疲惫与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形威压的冰冷。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停机坪前来迎接的几位解家核心管事。
“当…当家的,您回来了。”为首的管事被解雨臣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解雨臣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我不在期间,家里情况如何?”
“一切…一切安好。”管事低着头,不敢直视解雨臣的眼睛,“只是…七爷那边,似乎有些…小动作。”
“解七?”解雨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知道了。备车,回主宅。另外,慕先生需要静养,安排‘静心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包括…七叔。”
“是!属下明白!”管事心头一颤,连忙应下。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回来的当家的,和离开时完全不同了。那温和的表象下,隐藏着一股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令人心悸的锋芒和杀伐之气。
车队驶入解家气势恢宏却暗流涌动的大宅。解雨臣刚踏入主厅,一个略显阴柔、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当家吗?终于舍得从云南那穷山恶水回来了?听说这次损失不小啊?连你身边那位神通广大的‘慕爷’,都差点折在里面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考究丝绸长衫、面容保养得宜却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正是解雨臣的七叔——解七。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心腹,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解雨臣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解七一眼,径直走向主位坐下。阿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巨大的身躯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金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解七等人。
“七叔的消息倒是灵通。”解雨臣端起佣人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口气,语气平淡无波,“云南之行,确实凶险。不过,该拿回来的东西,一样不少。不该惦记的…”他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解七,“最好想都别想。”
解七被解雨臣的目光刺得一窒,随即恼羞成怒:“解雨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长辈!解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解家!你带着外人(指慕辰)去冒险,折损家族力量(暗指小攀?或可能的其他伤亡),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现在回来就这副嘴脸?我看你这当家,是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长辈?”解雨臣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冰冷得让人心寒,“七叔,我父亲(解连环)的死因,我还在查。云南之行的‘损失’,也自然会有人付出代价。至于当家之位…”他站起身,一股无形的、混合着血腥煞气和上位者威严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压得解七和他身后的人呼吸一滞!
“是爷爷(解九爷)临终托付,是解家上下共同认可的。七叔若是不服,或者觉得我年轻识浅,担不起这个担子…”解雨臣缓步走到解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大可以召开族会,当众提出来。只要你能说服族老,说服解家上下,我解雨臣,立刻退位让贤!”
解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召开族会?他哪有这个把握!解雨臣虽然年轻,但手段能力有目共睹,加上这次回来身上那股子令人胆寒的气势…他身后的心腹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解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解雨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送七叔回去休息。”解雨臣不再看他,转身对管事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另外,传我的令:即日起,解家所有产业、人员调动、情报往来,一律由我亲自过目。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家族核心资源。违令者…”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家法处置!”
“是!当家的!”管事和一众护卫齐声应诺,声音洪亮,气势惊人。
解七脸色铁青,知道今日讨不到半点便宜,甚至可能被彻底架空,只能恨恨地瞪了解雨臣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主厅。
厅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篝火(壁炉)燃烧的噼啪声。
王胖子和吴邪站在一旁,看着解雨臣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解七,心中既佩服又有些心疼。他们知道,这份威严和杀伐决断,是虫谷的生死搏杀、慕辰的濒死、小攀的牺牲…硬生生淬炼出来的。
解雨臣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帝都繁华而冰冷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掩盖着无数看不见的暗涌。汪家的阴影、九门的博弈、解家的内忧、慕辰的性命、昆仑墟的线索…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摊开手掌,那枚温润的龟甲静静地躺在掌心,上面的星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坚定地指向西北方。
“帝都的波澜,才刚刚开始。”解雨臣低声自语,眼神却锐利如刀,“但昆仑墟,我们非去不可!”
虫谷的篇章以血与火、牺牲与收获落幕,帝都的棋盘上,新的风暴已然酝酿。解语花的身边,虽少了那抹活泼的金色身影,却多了一份必须守护到底的沉重责任。而那位沉睡的搬山道人,他的生机,他的诅咒,他未来的路,都将与那片遥远的冰封绝域,紧密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