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藏玄棺
通道内死寂无声,唯有粗重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如同惊魂未定的残响。地上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碎片,在几束手电光柱的交汇下,折射出冰冷、幽邃的微光,仿佛一只来自远古的、充满恶意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慕辰靠在解雨臣的臂弯里,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刺目的暗红。他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嘶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强行催动秘术,隔空以魁星踢斗之力精准击碎那作为“阴兵”核心的青铜碎片投影,对他本就因诅咒而脆弱不堪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反噬。那口喷出的血,不仅消耗了元气,更牵动了深植于血脉中的沉疴。
“慕辰!感觉怎么样?”解雨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他扶着慕辰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和异常的低温。他迅速从随身的急救包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褐色丹丸,“快,含住!这是老九门秘传的‘九转还魂丹’,固本培元!”
慕辰没有睁眼,只是微微启唇,任由解雨臣将丹药送入他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热流迅速散开,勉强压制住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那股如跗骨之蛆般疯狂侵蚀生机的诅咒寒意。他缓了几息,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声音沙哑虚弱,与方才破邪时那清冷断喝判若两人。
“无妨个屁!”王胖子凑过来,看着慕辰惨白的脸,又急又心疼,“慕爷,您可别硬撑!刚才那一下,胖爷我看着都肝儿颤!要不…咱们先撤出去缓缓?”
吴邪也一脸担忧地看着慕辰,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依旧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阴兵幻影虽然消散,但那股源自地宫深处的阴冷和死寂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显得更加压抑。
“不能撤。”慕辰终于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虽然带着疲惫,但意志却如磐石般坚定,“此地怨煞之气被那碎片引动,又被我强行击溃核心,暂时处于一个…真空期。是深入核心的唯一机会。错过此刻,献王痋术重新积聚,凶险更甚十倍。”
他的目光投向地上那枚青铜碎片。
解雨臣立刻会意,他示意吴邪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双特制的、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冰蚕丝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内部衬着柔软绒布、刻有细微符文的金属盒子。他动作极其谨慎,仿佛那碎片是活物一般,用一把特制的玉钳,轻轻夹起那枚冰冷的青铜碎片。
当碎片离开地面的灰白粉末,被放入金属盒的瞬间,解雨臣和慕辰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空间扭曲感掠过心头,仿佛周围的黑暗都随之波动了一下。盒子盖上,那种异样感才消失。解雨臣面色凝重地将盒子贴身收好。这碎片,绝非寻常之物!
“走。”慕辰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从解雨臣的搀扶中站直身体,虽然身形依旧不稳,但那股孤绝清冷的气势重新凝聚,“阿岭,小攀。”
一直安静守护在主人脚边的两只穿山甲立刻行动起来。体型较大的搬山穴岭甲阿岭沉稳地走到最前方,厚重的甲壳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它那极其灵敏的鼻子在空气中不断抽动,仔细分辨着残留的气息和地脉流向。体型较小的掘子攀山甲小攀则异常灵活地窜上通道侧壁,利用锋利的爪子牢牢抓住那些狰狞的浮雕,如同一个敏捷的侦察兵,在众人头顶上方无声地探查着前方和侧方的动静。
通道继续向下延伸,坡度变得更加陡峭。两侧的浮雕风格也变得更加诡异抽象,不再是具体的人虫搏斗,而是扭曲的线条、无法理解的符号,以及大量眼睛的图案——巨大的、空洞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密密麻麻,仿佛无数冤魂在墙壁上窥视着他们。
空气中的腥甜味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如同陈年墓土混合着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沉闷而腐朽。脚下的灰白粉末层逐渐变薄,露出了下方湿滑、布满暗绿色苔藓的黑色石阶。石阶上,偶尔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已经钙化的虫壳或细小的、非人的骨骼碎片。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紧握着武器,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手电光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阿岭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嘶鸣,鼻翼剧烈翕动,巨大的爪子不安地刨着地面。与此同时,攀附在墙壁高处的小攀也发出尖锐急促的“唧唧”声,身体弓起,显得极为警惕。
“有情况!”吴邪低呼。
慕辰和解雨臣立刻上前。只见前方豁然开朗,通道走到了尽头。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如同洪荒巨兽的腹腔,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近乎圆形的巨大溶洞穹顶,高逾数十丈,抬头望去,手电光甚至无法触及最高点。洞顶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垂挂下来的、如同巨大钟乳石般的暗红色肉瘤状结构!这些肉瘤表面布满粗大的血管脉络,还在极其缓慢地、有规律地搏动着,发出微弱的“噗通…噗通…”声,如同无数颗缓慢跳动的心脏!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暗绿色液体,正从这些肉瘤的尖端不断渗出、滴落,在下方汇聚成一片片令人作呕的浅滩。
溶洞的地面相对平整,但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暗沉发黑的、类似某种巨大生物甲壳或骨质的物质。地面中央,是一个用整块巨大无比、颜色漆黑如墨的陨玉(或某种特殊玉石)雕琢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痋术符文,符文沟壑中,流淌着与洞顶滴落的同样的暗绿色磷光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而祭坛的正中心,便是此行最终的目标——
一口巨大的棺椁!
那棺椁的材质极其诡异,非金非木,非石非玉。它呈现出一种沉暗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表面光滑无比,却又隐隐透出一种生物角质般的质感。棺椁的形状也非传统的长方形,而是更加浑圆的卵形,如同一个巨大的、沉睡的虫茧!
棺椁的表面,没有任何浮雕或纹饰,光滑得令人心悸。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其表面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蠕动?仿佛有无数极其微小的东西在其内部或表面下活动!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棺椁的周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满了无数半透明的虫卵!
这些虫卵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外壳薄如蝉翼,内部充满了粘稠的、闪烁着幽绿色荧光的液体。透过半透明的卵壳,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蜷缩着的、形态狰狞的幼虫轮廓——它们有着节肢动物的特征,却又带着几分扭曲的人形!无数这样的虫卵如同活着的宝石,铺满了整个祭坛,簇拥着中央那口诡异的暗紫色卵形棺椁,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生命却又死亡的诡异气息!
而在棺椁的正上方,从洞顶垂下的众多搏动肉瘤中,恰好有一根最为粗壮、搏动最为有力的暗红色“血管”,如同脐带般,直直地垂落下来,末端深深刺入了那暗紫色棺椁的顶部!暗绿色的磷光液体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根“脐带”,注入棺椁之中!
整个场景,构成了一幅难以名状的、邪异到极致的生命献祭图景!
“我的老天爷…”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这献王老儿是把自己当虫母了?躺那大虫蛹里,靠吸这些玩意儿活?”
吴邪也脸色煞白,声音发干:“那些卵…里面的东西…是人虫混合的痋人幼体?”
解雨臣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冷峻如冰。他死死盯着那口被“脐带”连接、被无数痋卵簇拥的暗紫色卵形棺椁,以及棺椁表面那若有若无的蠕动感,心中警铃大作:“这棺椁…是活的?或者说,献王的尸身,正在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某种蜕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慕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搬山秘术传承的、对眼前景象本质的深刻认知带来的沉重。
“不是蜕变…”慕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洞悉真相的寒意,“是共生,或者说…囚禁与饲喂。”
他抬起手,指向那根连接洞顶肉瘤和棺椁的“脐带”,以及周围那密密麻麻的痋卵:“那些洞顶的‘心脏’,是献王利用痋术改造地脉和无数生灵怨念培育出的‘地怨之心’,抽取地脉阴煞与生灵怨力,化为这‘怨液’。”他又指向棺椁周围的痋卵:“这些痋卵,是献王痋术的终极造物,它们既是守卫,也是…‘营养’。它们吸收怨液成长,成熟后会破卵而出,成为最可怕的痋人守卫。但同时…”
慕辰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暗紫色的棺椁:“它们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和某种特殊的‘虫王信息素’,正是维持棺椁内那东西‘存在’的关键!献王…将自己化为了虫巢的核心!他利用痋术,将自己的尸身与某种极其强大的‘虫王’共生,甚至可能是…融合!这口棺椁,既是他的葬身之所,也是孕育那最终‘邪物’的温床!那根‘脐带’,输送的不仅是怨液,更是维持这畸形共生体不腐不灭的‘生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我们击溃阴兵,带走青铜碎片,已经惊动了此地沉寂千年的痋术核心。我能感觉到…棺椁里那东西的‘心跳’…正在加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祭坛上,那些原本只是静静散发微光的痋卵,内部幽绿色的荧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那根连接棺椁与洞顶的暗红色“脐带”,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噗通!噗通!噗通!”沉闷的搏动声在死寂的溶洞中如同擂鼓般响起!
而那口光滑暗紫的卵形棺椁,表面那细微的蠕动感,陡然变得清晰、剧烈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焦躁不安地扭动、挣扎,随时准备破茧而出!
一股远比阴兵过道时更加狂暴、更加原始、充满贪婪食欲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那口蠕动的棺椁中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空间!
真正的终极守护者,献王尸身所化的邪物,苏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