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王痋术惑人心
阿岭用利爪和甲壳硬生生在“血线蜈”虫尸与碎石中开辟出的狭窄通道,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驱虫散的辛辣味。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慕辰和阿岭身后,踩着粘滑的混合物,在昏暗的手电光柱中艰难前行。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和细碎骨骼碎裂的轻响,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通道倾斜向下,空气愈发潮湿阴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更浓郁的霉腐气息。身后毒蜂撞击石壁的闷响逐渐微弱,直至消失,被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慌的寂静所取代。但这寂静,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开路的阿岭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低沉警惕的嘶吼。慕辰也随之停下,抬手示意队伍止步。
手电光向前方汇聚。只见通道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岩洞穹顶高悬,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垂下,如同巨兽的獠牙。洞壁不再是潮湿的苔藓,而是覆盖着一层暗红色、仿佛干涸血液凝结而成的诡异物质,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半掩在暗红色物质中的、形态扭曲的森森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巨大兽类的,很多骨骼呈现出不自然的断裂和扭曲姿态,仿佛在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而在岩洞的中央,赫然矗立着几尊巨大的、用暗红色物质塑造的雕像!
那些雕像形态极其诡异可怖,绝非已知的任何神佛!有的长着昆虫般的复眼和尖锐口器,却有着人的身躯;有的如同巨大蠕虫盘绕,头部裂开露出无数细密的利齿;还有的像是人兽拼凑而成,关节扭曲反转,透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雕像的表面,同样覆盖着那种暗红色的物质,有些地方还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黑色玉石,如同凝固的邪恶之眼。
“这……这是……”阿达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是痋术!献王的痋术!这些雕像……是用活人活物,混合了特殊的痋引和邪物……炼制出来的‘痋俑’!它们……它们是活的!”
“活的?”一名队员惊骇地重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是肉身活着!”阿达脸色惨白,“是它们的‘怨念’!被痋术禁锢在雕像里,守护着这里!不能靠近!千万不能靠近!”
仿佛为了印证阿达的话,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洞窟中刮起!风中带着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无数冤魂低泣的呜咽声,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脑海!
“呃……”队伍中几名队员瞬间脸色发白,眼神变得迷茫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起来。他们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或悲伤的景象,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
“守住心神!是怨念冲击!”解雨臣厉声喝道,他自己也感到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父亲的音容笑貌、解家风雨飘摇的景象、甚至慕辰苍白咳血的身影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同时运转家传的静心法门,强行压制!
慕辰站在队伍最前方,直面那几尊邪异的痋俑雕像。他的脸色在暗红色幽光映照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无形的怨念阴风对他精神层面的冲击尤为猛烈!诅咒带来的灵魂虚弱,让他对这种精神攻击的抵抗力大减!他闷哼一声,袖口下的手紧紧攥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保持清醒。
“魁星镇煞!”慕辰低喝一声,强提精神,脚下步伐玄奥地踏出几步,双手快速结印,试图以搬山秘术引动地气,镇压邪氛。
然而,就在他印诀将成的刹那!
异变陡生!
洞窟四壁和穹顶那些暗红色的物质,仿佛活了过来!无数道细如发丝、颜色暗红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从覆盖的岩壁和钟乳石上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如同闪电!目标并非众人身体,而是直刺他们的眉心、太阳穴、后颈等精神窍穴!
“小心!”慕辰瞳孔骤缩,厉声示警!但为时已晚!
噗!噗!噗!如同细针刺破水囊的轻微声响!
至少有七八名队员,包括靠前的阿达,被数道暗红丝线精准地刺中了眉心或太阳穴!他们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如同那痋俑雕像般空洞死寂!紧接着,他们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裸露的手背上,开始诡异地浮现出淡淡的、与雕像表面相似的暗红色纹路!
“啊——!”一名未被刺中的队员看着同伴身上浮现的诡异红纹,发出惊恐的尖叫!但下一秒,数道暗红丝线也如同毒蛇般缠向了他!
“该死!”解雨臣目眦欲裂!手中软剑化作一片银光,试图斩断射向他的丝线!叮叮当当!软剑砍在丝线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溅起几点火星,丝线坚韧异常!
慕辰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诅咒的反噬,身形如鬼魅般移动,手中几枚铜钱带着破空声射向那些操控丝线的源头——覆盖在岩壁上的暗红色物质!铜钱嵌入,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几点微弱的涟漪,那些物质蠕动着,将铜钱缓缓“吞噬”!
这根本不是什么物质!这是活着的、被献王痋术炼化的邪恶痋引!是怨念与邪物的聚合体!
“吼!”阿岭怒吼着,庞大的身躯试图撞向一尊痋俑雕像!但数道坚韧的暗红丝线瞬间缠绕上它的四肢和甲壳,如同附骨之蛆,强大的力量竟让阿岭一时难以挣脱!丝线上传来阵阵阴寒怨毒的气息,试图侵蚀阿岭的意识!
“吱!”小攀在慕辰肩头发出尖锐焦急的嘶鸣,它体型小,动作灵活,暂时躲过了丝线的缠绕,但也无法靠近那些被控制的队员。
场面瞬间失控!被暗红丝线刺中的队员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转过身,眼神空洞地看向未被控制的解雨臣、慕辰和其他几名还在挣扎的队员!他们缓缓抬起手中的武器,动作机械而诡异,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脸上暗红纹路闪烁,充满了邪恶的杀意!
痋术惑心,操控活人!献王的手段,竟如此阴毒恐怖!
“不!阿木!是我啊!”一名未被控制的队员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如同傀儡般持刀逼近,发出绝望的悲鸣。
解雨臣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一边挥剑格挡着射来的丝线,一边看着那些被操控的队员步步紧逼,其中甚至包括向导阿达!怎么办?难道要对自己的兄弟挥刀相向?
就在这时,一直苦苦支撑的慕辰,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猛地看向洞窟最深处,那几尊痋俑雕像后方!
那里,并非岩壁,而是一扇巨大的、紧闭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更加繁复诡异的图案,似乎是献王接受某种邪恶祭祀的场景。而在青铜门最中心的位置,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流转着深邃幽光的奇异玉石!
那玉石散发出的气息,与弥漫洞窟的怨念阴风和暗红丝线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核心!它像是一个枢纽,一个放大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洞中亡者的怨念,又将其转化为控制活人的邪恶痋引!
“核心……在那块黑玉!”慕辰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洞穿本质的决断!只要破坏那块黑玉,就能切断痋引源头!
但黑玉深嵌在青铜巨门之上,距离甚远,周围有被控制的队员阻挡,更有无数暗红丝线如同活物般在周围游弋守护!强行突破,难如登天!而他此刻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
解雨臣顺着慕辰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关键!他看到慕辰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知道不能再让慕辰冒险了!
“慕先生!告诉我怎么做!”解雨臣眼神决绝,声音斩钉截铁!他必须承担起责任!
慕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强行榨取最后一丝精神力,语速极快地说道:“青铜门……非实体!是怨念与痋引幻化!黑玉……才是关键!引……引开那些……丝线!给我……一瞬!”
话音未落,慕辰的身体猛地一晃,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终于压制不住,从嘴角溢出!点点殷红溅落在脚下暗红色的地面上,瞬间被吞噬!
“慕先生!”解雨臣惊骇!
但慕辰已经顾不上回答!他双手猛地按在自己胸口,脸上浮现出痛苦而决绝的神色!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却精纯的灵魂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目标直指那些被操控的队员!
搬山秘术·引魂归窍!一种极其凶险、以自身灵魂为引,试图唤醒被迷惑者本我意识的秘法!对施术者灵魂伤害极大!
嗡!那些被操控、正步步逼近的队员,身体齐齐一震!空洞的眼神中剧烈地挣扎起来!脸上的暗红纹路光芒明灭不定!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暗红丝线也出现了一丝凝滞!
“就是现在!”解雨臣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犹豫,手腕一翻,数道寒光脱手而出!不是射向黑玉,而是射向缠绕在阿岭身上的那些坚韧丝线!
“叮叮叮!”特制的精钢飞镖精准地打在丝线节点上!虽然无法斩断,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丝线猛地一松!
“阿岭!撞门!目标黑玉!”解雨臣厉声嘶吼!
“吼——!”重获部分自由的阿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它无视了其他丝线的缠绕,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闪电,朝着青铜巨门中心那块流转着幽光的黑玉,狠狠地撞了过去!
轰隆——!!!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整个洞窟都在颤抖!
阿岭那堪比攻城锤的厚重头颅和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黑玉之上!
咔嚓!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流转着深邃幽光的诡异黑玉,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幽光骤然黯淡!
“啊——!”洞窟中响起无数重叠的、凄厉无比的尖啸!仿佛万千怨魂在同时哀嚎!
弥漫洞窟的阴风骤然停止!那些坚韧的暗红丝线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瞬间软塌、枯萎、化为了灰烬!被操控的队员们眼中的空洞瞬间消失,暗红纹路也如同潮水般褪去!他们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阿岭也被巨大的反震力弹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厚重的甲壳上出现了几道裂痕,低低地呜咽着,显然也受了伤。
洞窟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解雨臣踉跄着冲到慕辰身边。只见慕辰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嘴,指缝间不断有暗红色的鲜血汩汩涌出!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慕先生!”解雨臣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惧。
慕辰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被鲜血染得刺目惊心。他看向青铜巨门的方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解雨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扇巨大的、原本紧闭的青铜门,在核心黑玉碎裂后,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后面,是更加深邃、更加幽暗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的缝隙边缘,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手指修长的手,正缓缓地、无声地……搭在了冰冷的青铜门扉上!
那只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细小暗红色宝石的戒指,在洞窟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邪恶的光泽!
汪家!影枭!他竟已先一步,等在了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