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平安京（42）

某个小村庄有着这样的流传——

孕妇因分娩而死，后心有不甘，含着怨念化成了妖怪。

因为嫉妒那些能够平安诞下的婴儿的妇女，她会偷走那些妇女的孩子，自己抚养，等孩子长大，不再是孩童形状，她就会吃掉那些孩子。

据说，姑获鸟喜欢在夜间飞行，阴雨之夜出没，然后趁着人们入睡，偷走婴儿，带到自己的巢穴抚养。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了，这个村庄，一直都有刚诞生不久的婴儿被偷走的事件发生。

那，肯定就是产女所化的妖怪。

姑获鸟。

而…更让人畏惧的是，最近接连有几家孕妇，无故流产，让人心里产生畏惧和不安。

难道姑获鸟已经嫉妒到，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请务必要退治那邪恶的妖怪！拜托阴阳师大人！”

头发花白的老者五体投地，恭敬诚恳的跪拜着阴阳师，脸贴着地面让人看不到情绪，只是语气满怀希望与诚恳。

手中的绘扇遮住了脸，乌色眼眸冷淡，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的老者，乌帽狩衣，乌黑秀丽长发如瀑垂于腰间，容貌出众的阴阳师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孤傲清冷。

他神色淡漠收回视线去看向身侧的少年。

体型幼态，小少年一头银色长发被白纸束于脑后，白衣绯袴，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羽织。怀中一把白色布条紧紧裹着的太刀，脸上贴着一张写有‘灵’字的纸，挡住了半张脸。

他神色微敛，虽仍面无表情，但眼底染上了几分不可差的温度。

“真理，这是考验哦。”

“交给你了。”

修长的手指合并手中绘扇，他用扇子轻敲击着手心。

真理迟疑了一会。

哎？

可是…

“好的，叶王大人。”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尽管现在是白天。

妖怪，一般只在夜晚出没。

既然被这样要求了，那就去做吧。

“我在那里等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吧。”

他用绘扇指着村口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翠绿成荫，巨大的树干直冲云霄。

真理目送着白色衣诀随风摆动，乌发摇曳，步态从容的身影，目光投向还在地上跪拜的老者。

老者在地上爬行着，朝着真理的方向，又行了个跪礼，他仰着头，眼睛注视着少年，满是希翼与祈求。

“阴阳师大人，请退治那邪恶的妖怪，还我们村庄一片安宁！”

阴阳师的能力，是一个不论年龄的职业，有许多少年英才，自出生起便能引来异象，如果因为年龄的大小，去小看一个人，往往会吃亏。

君不见，有多少阴阳师天才，自少年就成名，碾压大部分大人，从中脱颖而出，名曰：天才、鬼才、神才…之一类的，生来就注定不凡，享誉世人的膜拜，历史的传颂。

老者的脸，非常寡瘦，像树皮一样皱巴巴的，那双眼睛，眼眶凹陷，大部分都是眼白，灰色的眼珠如死鱼目浑浊。

令人不舒服，真理忍不住后退一步，老者干枯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裤管，他轻轻皱眉，扯了扯袴，老者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手，双手合十，对着真理祈求。

“阴阳师大人……”

“…你能站着说话吗？”

老者站起来，佝偻着后背。

这次真理更加觉不适。

站在对立面的老者高出他许多，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是下垂的，皱巴巴枯瘦的脸，再加上那双眼睛，看起来阴森冰冷，像是被黏稠的恶意笼罩在头顶。

他还是忍不住，又后退几步，与老者拉开了距离。

“能说一下，更加详细地信息吗？”

然后，老者开始了滔滔不绝，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情报的叙述，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荡。

这个村子叫雨村，常年阴雨不断，作物低产，村人仅靠耕种过活，日子平穷又艰苦，有人饿死是常态。

直到有一天，村里搬来了一位贵人，那位贵人被天皇厌弃，从京都被贬，流放至此。

身边跟随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妻子，来到村中时，妻子已被诊为有孕在身，贵人非常欢喜，然而，随后悲伤。

这种不毛之地，他的孩子将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光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落泪。

然后，他决心改变这平穷落后的村庄，起码让孩子有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于是，他运用书中所学的知识，带领着村民们共同发展，改善土地质量，挖池养鱼，教村里的年轻人打猎的技术。

村民的生活，很快得到了改善，日子也一天天过去，妻子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如同吹起的气球，圆鼓鼓的。

然后，不幸降临了。

某天，带领着村中壮年去山中打猎，准备给妻子改善伙食的贵人回家途中遭遇了山崩，最后连尸体都没能找回。

妻子大哀，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而后在分娩时昏死过去，诞下一死婴，郁郁寡欢，不久后，妻子也随之离世。

从那之后，村中每每有婴儿诞生，并会在夜间丢失，留给新生母亲的唯有婴儿摇篮里飘落的一根鸟类羽毛。

大家有所推测，最后将怀疑的转向，已经世去的贵人的妻子。

这种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婴儿丢失的频繁发生事件，愈演愈烈，村民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他们愤怒，恐惧，不安，这种穷乡僻壤，不是没有请过除妖师，巫女…阴阳师，神职者之流。

要么就是嫌弃钱给的少不干，要么就是因为初出茅庐实力不够而失踪，失踪一律默认死亡。

在这消息闭塞的时代，很难把消息传递到京都，等文书上了阴阳寮，又被太多急需解决的事件一压再压。

直至前两日，准备去大江山，接了一个丹波国附近的案件，出行时，某位黑心的源氏家主提了一嘴这事，顺便路过的黑发阴阳师就带着真理来看看情况。

要问麻仓叶王为什么明知道源赖光不安好心，依旧还来了呢。

一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二是因为不久搬出麻仓本家后，新的宅邸没有侍仆。

生活方面有很多问题不便利，因为‘灵视’的力量，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域有人类，他们的心声会很吵，被迫读取负面情绪是种非常令他不愉快的体验。

他就只剪了个纸人进行扫日常侍奉扫除，多少还是有点勉强，再加上最近家里养了孩子，性别上是女性，有很多方面，生活起居什么的，不适合他来照顾。

那个孩子，好像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并没有太在意。

想想上次，和晴明脸都贴一起了，这种逾越的行为，对她而言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才刚见过几次面，说什么“因为晴明很漂亮，想要摸一摸脸，更加仔细地观察。”这种想法，毫无顾忌男女大防就去对一个男人耍流氓。

或许用人类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非传统意义上的刀剑附丧神少女，本身就不合理，她本身不应该被人类尘世的“礼节”所约束，她应该随心所欲，身随心动。

然而，他是个血肉之躯的人，虽然不屑于套用世间那些陈规旧矩来框定少女的举止，可适当的距离感仍是必要的。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即便出自无心，也应当有所收敛。毕竟，与懵懂纯真的少女过于亲近，可能会无意间播下困扰的种子。

毕竟没有谁会拒绝一个容姿端丽跌貌的少女，眸光熠熠，注视着你时，宛若你是他的全世界，为了你可以与世为敌的少女。

对一个视自己为信仰的孩子，动不该动的念头，实非正人君子所为。

综上所述，姑获鸟类之类的女性妖怪，是个用来照顾孩子的不错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