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06
下半日,红女士提前联系了一位熟识的住持,畅通无阻地驶入了西园寺。
宋念伏在车窗前,将杏黄的院墙、青灰的殿脊尽收眼底。来往进香的人不少,但在江南,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致,未开的腊梅枝头伸展,与大殿笼罩在橙红色的落霞里,给人一半清幽一半热络的错觉。
张真源阔步走到门口取了几炷香,背影结实凌厉,他剃着军人板寸,却还是掩不住眉宇间的贵气,宋念总觉得他应该是从云端走来,脸不禁红了一半。
她不常来这种地方,眼见红女士握着一串浑圆的红玛瑙,光洁清透,学着她和张真源虔诚地掌心合十,再跪拜、作揖。
可大脑里依然纠缠着一团乱麻,宋念睁开一只眼,在佛像前窥见人之渺小,还有如初生般孑然的祈愿。
张真源分明闭着眼,却准确地伸出食指,脆生生地敲在她柔软的额头上,令她吃痛,小声呜咽。
张真源:用心点
他说,如一缕古寺缥缈的轻烟。
宋念:哦
宋念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沉下心,可思绪仍不受控地围绕着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张真源的眼里似有孤独的烛光,身体里有一处被雪压过的柴木,不知何时,会自我牺牲般燃烧。
祈福结束,住持带着红女士去打包一份素面和两碗绿豆薄荷汤,临走前怂恿他们求一条祈福带。
龙套:是新婚吗?
一位穿着灰色袈裟的女尼姑轻声问。
张真源:嗯
张真源点点头,又扭头看宋念躲在身后,玻璃珠似的瞳仁转了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宋念写得一手好字,整齐娟秀,踮着脚,脸掩在绿叶里,却怎么也挂不到她想要的枝头。张真源从她手里接过红色布条,指尖相触冰凉又暧昧,两人本沉稳的心都敏感地瘙痒了一下。
等他挂好祈福带,一只橘猫横穿而过,吓得张真源连忙退后几步。西园寺的猫咪成群,一年又一年地踩过四季的落叶,也默许游人们观赏玩乐。
宋念第一次见到有些失态的张真源,觉得稀奇又好笑,蹲下来摸了摸橘猫凸起的后背,绒毛光滑健康。开口戏谑道:
宋念:你可太乖了吧
吓人吓得这么精准。
后半句她咽回喉咙里,眨眨眼,留了一丝情面。
红女士在一旁看两人并肩,满脑充斥着赏心悦目四个大字。走近又挽着宋念,像极了一对亲昵的母女。
龙套:你还不打算拿出来?
她伸长脖子,总觉得自己儿子在部队里呆久了,思维单调古板。张真源两指张开,落下一条红玛瑙吊坠,晶莹剔透,令她想起了最喜欢的薄皮樱桃。
龙套:真源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红女士歪头,周身洋溢着和煦的暖光。
宋念:喜欢!
宋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场角色扮演里表现得单纯乖巧,自然得过了火。
宋念:谢谢舒阿姨,谢谢张……
吊坠滑进她黏糊糊的手心里,听见红女士嗔怪着说:
龙套:还舒阿姨……这我可不乐意
龙套:念儿,试着改口叫姆妈
这是苏州话的妈妈。
这种眼神她有时能从宋瑾身上看到,但并不如此纯粹、长久,这是一种充满了母性的爱与欣赏,她不忍心拒绝。
宋念:姆妈
宋念听得懂苏州话,但说得不好,嗓音软糯,反而凝成了一股好听的腔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