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教授为何那样14
那天最后,马嘉祺站在宋念租住的小公寓楼下抽着烟。
他大致猜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宋念不会在他那里久留,但他还是意外于她走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
当时马嘉祺为了方便,曾大手笔一口气替她预付了高档公寓半年的租金,陪她搬家时,宋念却执意不肯退掉原先这间离学校更近的小公寓。
马嘉祺劝过两次,见她态度坚决,便随她去了,只当是年轻人念旧或者需要一点独立空间。此刻他再次回到这里,意料之中的烦躁混杂着一种莫名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几乎没做停留,方向盘一转,就开向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老旧小区方向。
那扇贴着褪色卡通芭蕾舞者贴纸的防盗门,他再熟悉不过——一个月前宋念还兴致勃勃地蹲在楼道里贴它,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舞团标志,能带来好运和灵感。
当时他只觉得幼稚可笑,是小女生的天真把戏,此刻隔着车窗望去,昏黄楼道灯下,那舞者伸展的足尖线条,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指向他眉心。
马嘉祺一脚油门踩到了宋念的小公寓楼下,然而真到了,车停稳了,引擎熄了火,他却只是降下车窗,点燃了另一支烟,没有上楼。
凌晨三点的梧桐道上,寂静无声。烟蒂在黑暗中明灭,猩红如一道未愈的伤口。清冷的月光将他裁剪成车窗边一尊银箔般的剪影,脚边被夜风吹起的几片枯叶突然簌簌飞旋,打着转儿,又归于沉寂。
他向来擅长将真心当作一场高级的拼图游戏,所有人的倾慕与陪伴,最终都殊途同归地让他感到乏味。
显赫的家世,优秀的学历……他时常觉得这世界予取予求,不过如此。
更麻烦的是,他还生就一副足以蛊惑人心的皮相,人们飞蛾扑火般涌来,那些炽热的情感最终在他眼里都沦为超市货架上批量生产的矿泉水,拧开十瓶也尝不出差别。
庸脂俗粉,人间颜色,他早已厌倦了轻易就能看透的空心人。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长久地勾起他的兴趣。
可宋念却总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神里藏着东西,时而天真热烈,时而又像蒙着一层他看不透的薄雾。
正是这种不同,让他觉得有趣。
烟灰无声地掉落,烫醒了指尖。马嘉祺蓦然惊觉,墨蓝色的天幕边缘竟已透出一线灰白。
日出的征兆近在眼前。
这个发现比昨夜灌下去的威士忌更烧灼他的喉咙。他烦躁地抬脚,碾碎了脚边月光最后的余辉,却碾不灭心底那片在夜色里悄然疯长的荒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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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他没有再去找宋念。
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忙得分身乏术,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堆积如山的文件,亟待敲定的学术议程,排满日程的会议……每一件都足够占据他所有清醒的时间。
奇怪的是,宋念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用那些带着撒娇意味的信息或者恰好路过他公司楼下的电话来打扰他。她的聊天框安静地停留在那天她搬走时的最后一个未接来电记录上,再无更新。
她仿佛就只是安静地待在她那个小公寓里,过着她大三原本该有的生活。
更奇怪的是,宋念却总在他脑袋里。
在入夜前会议结束的片刻寂静里,在黄昏时车子驶过她舞蹈学院门口的红绿灯路口,在他高强度工作后意志力最薄弱的缝隙里……
那个纤瘦的身影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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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最终停在了舞蹈教室门前。
巨大的镜面墙将暮色折射成流动的碎金,宋念赤着脚,轻盈地踩在光洁的枫木地板上。与她搭档的男舞伴正俯身与她讨论剧本细节,掌心虚虚拢在她纤薄的后腰,两人垂落的发丝在斜阳暖光里交织,仿佛织成了一张琥珀色的网。
马嘉祺站在走廊幽深的阴影中,指间的纸杯里,黑咖啡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记得这个位置。
半个月前,宋念就是在这里踮起脚尖,认真地为他整理领带。他当时趁势将她圈在怀里,一口一口啄吻,亲得她满脸绯红,好巧不巧被路过来视察的系主任撞见。宋念那时像只受惊的小鹿,咻地躲到他身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那模样还清晰印在他脑海里。
此刻,镜中的宋念却仰着头,对身旁那个年轻俊朗的男舞伴笑得眉眼弯弯。
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堵在了马嘉祺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