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黄琬驳迁都长安之议

京城里流传着一首童谣说：“西边有一个楚朝，东边也有一个楚朝，只有让鹿进入长安，才能避免灾难。”董卓偶然听到这首童谣，并且对照图谶，也觉得楚朝的气数将尽，因此他考虑将都城迁移到长安，以此来躲避战乱。于是他和朝廷里的高官们商量这件事。认为崤山以东的军事联盟声势浩大，打算把京都由洛陽迁到长安进行躲避。公卿都不愿意，但没有敢说。董卓上表推荐河南尹朱儁为太仆，作为自己的副手，派使者去召朱儁接受任命。使者到朱儁府上后想要宣示诏命，朱儁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并乘机说：“国家西迁，必定让天下人失望，增长山东的祸乱，臣看不出此可行之处。”有司听了很感奇怪，诘问他：“召您受任，您坚决拒绝；没问您迁都的事，您却说了半天，这是为什么呢？”朱儁说：“副相国位重，臣不能胜任。迁都之计，也不是紧急要办的事情。辞却不能胜任的职务，提出不关紧要的事情，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有司又问：“迁都的事，我从没听到过。就算朝廷有此打算，也还没有透露出来，您怎么知道的呢？”朱儁又煞有其事地说：“这是相国董卓告诉我的，我才知道的。”有司不能屈，此事于是作罢。因此，董卓不再勉强朱儁作自己的副手。董卓召集公卿商议迁都，说：“太祖建都关中，共历十一世；烈武帝建都洛陽，到现在也是十二世了。按照《石包谶》的说法，应该迁都长安，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百官都默不作声。司徒杨彪说：“迁都和改变制度，都是天下的大事，都应当顺应民心，根据时势的适宜来决定。从前商王盘庚五次迁都，殷商的百姓都心怀怨恨，所以他作了三篇文章来晓谕百姓。过去王莽篡夺政权，扰乱五常，更始帝、赤眉军之乱，焚烧了长安，残害百姓，百姓流离失所，几乎无一幸存。烈武帝接受天命，再次迁都到洛阳，这是适宜的。如今刚刚拥立圣明的君主，光大楚朝的国运，却无缘无故地抛弃宗庙宫殿，丢弃先帝的陵园，百姓会感到震惊和不解，必定会像沸水翻腾、蚂蚁聚集一样骚动起来，从而导致社会混乱。《石包谶》是一本专谈妖邪的书，怎么能相信使用！”董卓说：“杨公想要阻止国家的计划吗？关东诸军作乱，到处都是盗贼兴起，关中土地肥饶，所以秦国能吞并六国，统一天下。长安凭借崤山和函谷关地势险要坚固，是国家的重要防御之地。而且从陇右可以获取木材，建造宫殿并不困难，杜陵南山下有烈武帝以前的制陶烧砖处，短时间内就可以办成，建造宫殿官府，有什么值得说的呢！百姓这些小人，有什么值得和他们商议的。如果有谁退缩不前，用我的大军驱赶他们，可以让他们到沧海去！”百官都变了脸色。杨彪说：“使天下动荡很容易，使天下安定却很难，希望明公考虑考虑。”太尉黄琬说：“这是国家大事，杨公所说的，恐怕是可以考虑的。”董卓不答话。司空荀爽看见董卓已很生气，恐怕他要伤害杨彪等人，于是和缓地说：“相国难道乐意迁都吗？现在山东兵乱兴起，不是一天可以禁止的，而关西还比较安定，所以应当迁都，来谋取秦汉那样的形势。”董卓的怒气稍微消解了一些。荀爽私下对杨彪说：“各位坚决争执不停，灾祸必定会降临，所以我不这么做。”荀攸和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商议说：“董卓暴虐无道，比夏桀、商纣还要厉害，天下人都怨恨他。虽然他手握强兵，其实不过是个匹夫罢了。如今直接刺杀他，以向百姓谢罪，然后占据殽山、函谷关，辅佐天子，号令天下，这可是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壮举啊。”事情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董卓发觉，何颙、荀攸被逮捕入狱，何颙因忧惧而自杀。绍武元年（190年）二月五日，董卓以灾异为借口，上奏皇帝，免除黄琬、杨彪的职务。任命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坚决劝谏道：“听说丞相打算迁都到长安，所以我来劝谏罢了。”董卓大怒，说：“我初入朝，你们两个劝我选用良善之士，我听从了，而这些人到任后，都起兵反对我，这是你们两个人出卖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二月十日，逮捕伍琼、周毖，将他们处斩。司空荀爽听说这件事后，忧愤而死。杨彪、黄琬恐惧，到董卓那里谢罪说：“因为小人留恋旧情，不是想要阻止国家大事，请以我们考虑不周全来治罪。”董卓也因杀死伍琼、周毖而感到后悔，于是上表推举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