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六月蝉鸣里的暗流

端午的艾草香还没完全散干净，六月的风就裹着燥热钻进了六年级的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距离小升初仅剩180天”的粉笔字被描得鲜红，像一根细细的弦，绷在每个毕业生的心上。曾若馨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笔尖在数学练习册上飞快滑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草稿纸上，把“行程问题”的公式照得格外清晰。

“若馨，这道鸡兔同笼题你用的什么方法？我列方程算半天总错。”前桌的张铭浩转过身，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沾着橡皮屑的手腕。他的课桌和曾若馨的紧挨着，上面堆着同款的错题本，封皮上都写着“冲刺重点班”

曾若馨侧过身，指尖点在题目上：“用假设法更快，假设全是兔，先算脚的差值……”斜后方的曾紫怡凑过来，手里举着英语单词卡：“等会儿你们帮我听写一下，‘schedule’总记不住拼写。”坐在最边上的五哥少秦推了推眼镜，把整理好的语文古诗文笔记递过来：“这是易错字汇总，你们看看有没有漏的。”

四人围在教室后排的角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学习圈。从四月开始，他们就每天一起刷题、互相讲题，清晨的早读课上会默契地分享同一本晨读手册，午休时会挤在操场的香樟树下背单词，傍晚放学则踩着落日余晖一起走回家。曾若馨记得张铭浩讲题时总会下意识抿嘴，曾紫怡背单词时会轻轻跺脚，五哥少秦总在她犯困时递来薄荷糖——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小石子，在备考的溪流里漾开温暖的涟漪，让原本紧张的日子多了几分踏实，彼此的关系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愈发紧密。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曾若馨刚把练习册收进书包，就看见曾碧琳、曾美涟和曾秀琳站在了教室门口。三人穿着同款的粉色发带，脸上挂着刻意柔和的笑容，和去年冬天骂她“不合群”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若馨，下课去跳绳吗？我带了新的彩虹绳。”曾碧琳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曾若馨收拾东西的手没停，头也不抬地拒绝：“不了，我要和铭浩他们复习英语。”

曾美涟立刻上前一步，把一杯冰镇珍珠奶茶递到她面前，吸管都插好了：“复习也得歇会儿呀，这是你以前最爱喝的，加了双倍珍珠和椰果。”奶茶的甜香飘进鼻腔，曾若馨却皱了皱眉——她早就不喝这么甜的东西了，而且曾美涟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算计，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上个月曾薇慈偷偷找过她，红着眼眶说这三人突然示好根本没安好心。“她们上次想藏你的月考卷，没成功，这次肯定想找别的机会陷害你，说不定是在期末考前散播你作弊的谣言，断你考重点中学的路。”曾薇慈当时攥着她的手，指甲都掐进了她的掌心，语气里满是悔恨，“以前是我糊涂，帮着她们欺负你，现在我不能再看着她们害人。”

“不用了，我现在不爱喝甜的。”曾若馨把奶茶推了回去，拉起曾紫怡的手就往外走。曾秀琳想伸手拦她，却被张铭浩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曾碧琳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了形，曾美涟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阴狠。

走出教学楼，曾紫怡才小声问：“她们怎么突然又来找你了？之前明明把话说得那么绝。”曾若馨叹了口气：“别管她们，反正我不会再信了。”正说着，眼角瞥见操场围栏外的梧桐树下，曾薇慈正朝她使眼色。

等张铭浩和五哥走远些，曾若馨快步走了过去。曾薇慈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显然是又熬夜整理东西了。“若馨，你千万别理曾美涟她们，她们最近跟疯了似的打听你的行程。”

“我知道，你上次提醒过我。”曾若馨点点头，“你收集证据的事，有进展吗？”曾薇慈提到的“证据”，是她被曾美涟坑害的经历——三月初，曾美涟说给她介绍一份“轻松又高薪”的家政工作，雇主是张铭浩家隔壁的住户对面的房子。可去了之后，那家的女主人和她儿子却屡次对她动手动脚，甚至试图强迫她做不轨的事，她逃出来后，曾美涟还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曾薇慈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偷偷录了几次曾美涟跟那家儿子打电话的录音，还拍了他们给她塞钱的照片，再等几天，等拿到更实的证据，我就去告他们。”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为了套话，我最近偶尔会跟美涟一起吃饭，假装还信任她，不想理她的时候就说我妈让我回家喂猪，她也挑不出错。”

说到这里，曾薇慈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若馨，我跟你道歉，以前不该听信她们的话孤立你、说你坏话。还有……那家女主人的儿子，其实看上你了。”

曾若馨猛地愣住了，手里的单词卡差点掉在地上。曾薇慈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美涟上周跟我炫耀时说的，说你上个月和五哥、紫怡去铭浩家学习，被那家儿子看见了，说你‘长得干净、性子软’，非要得到你。美涟为了赚他们家的钱，答应帮他牵线，这阵子找你示好，就是想找机会把你骗过去。”

一阵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曾若馨攥紧了单词卡，指腹都泛白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曾美涟知道了报复你吗？”曾薇慈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悔意：“我以前帮着她们做了太多错事，现在看着你要被推进火坑，良心不安。而且……我不想再让更多女孩像我一样遭殃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和清白，毁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夕阳的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映出细碎的泪光。曾若馨心里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谢谢你，薇慈。我会小心的，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曾美涟三人果然变本加厉地“示好”。课间操结束后，曾碧琳会堵在楼梯口，递来包装精致的小蛋糕；午休时，曾秀琳会拿着跳绳在教室门口晃悠，说“跳十分钟能放松脑子”；甚至放学路上，曾美涟会特意绕路跟她走，絮絮叨叨地说“以前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曾若馨都以“要复习备考”“暑期末考快到了，想冲年级前十”为由一一拒绝。她看着曾美涟日渐焦急的样子，心里清楚，对方越是急切，就越说明背后的阴谋迫在眉睫，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圈套。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曾美涟又偷偷传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晚上我请你去吃新开的麻辣烫，就当赔罪，就我们俩”。曾若馨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直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前排的张铭浩察觉到她的动作，转过头小声问：“又是她们？”

“嗯。”曾若馨点点头，压低声音，“她们好像非要让我跟她们出去不可。”张铭浩皱了皱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别理她们，要是她们敢拦你，你就喊我，我送你回家。”曾紫怡也凑过来：“对，我们以后放学都一起走，多个人多份照应。”五哥少秦补充道：“实在不行，就告诉老师，她们这算骚扰了。”

看着三人关切的眼神，曾若馨心里暖暖的。她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