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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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世人逐闲云野鹤 苍水蒹葭-
-筹谋长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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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庆元二十年,乌托再犯大魏,承平帝命五年前大胜乌托的肖家军主帅、大将军肖仲武率军迎敌,可在鸣水战场决战时,三万肖家军惨遭埋伏。
半月后,残兵败将陆续回京。
天色阴晴不定,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阴云密布,沉甸甸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雷声骤然炸响,雨点随即密集地砸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檐。
灵堂内,我身着一身素白跪在父亲的灵柩前。
香烛燃烧,烟雾缭绕,恍惚间那些沙场上的尸山血海愈发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之中,血腥味仿佛隔着时空扑面而来。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才勉强从记忆的深渊中抽离神思,可踏入门槛的人只有一名。
景刃:“将军。”
肖璃:“不好的结果,对嘛。”
景刃:“……是。”
肖璃:“说。”
景刃:“朝廷中文臣纷纷弹劾大将军穷兵黩武,陛下下令以庶人之礼入葬大将军,并褫夺肖家的领兵之权。”
景刃:“二公子虽在殿上为大将军陈情,但飞鸿将军声称并无隐情,直接坐实了大将军劳师袭远、穷兵黩武的罪名。”
景刃:“因在殿上挥剑劈开飞鸿将军的面具,二公子被杖责二十,此刻正在殿前行刑。”
我紧握手中的念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念珠硌得指腹生疼,却远比不上胸口翻腾的怒火灼烧得剧烈。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感试图压住胸腔里的愤怒,可那股气仍如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喉咙喷薄而出。
肖璃:“飞鸿将军,何、如、非。”
我一字一顿,声音因竭力压抑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
直到丝线断裂,念珠散落一地,我才恍若惊醒般伸出手一颗颗拾起,景刃察觉到我的动作,在我捡起最后一颗念珠时,他毫不犹豫迈步上前扶住了摇晃的我。
不知是因为跪得太久,还是旧伤复发,左腿此时僵硬得像被寒霜侵袭,竟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步出堂时,又一道雷霆自天际深处猛然劈下,刺目的寒光如银蛇般撕裂天空,冷风裹挟着骤雨斜斜拍打在身上。
肖璃:“备马车。”
景刃:“去哪儿?”
肖璃:“接他回来。”
景刃动作敏捷而利落,转眼间便将马车备好停在府门前,我刚欲冒雨而出,却见一柄纸伞稳稳遮住了头顶的雨幕。
来人眉宇间透着英气,长发被利落地束成马尾,身穿贴身劲装,左手执伞,右手紧握一把线条冷硬的长枪,神情肃然。
肖璃:“都处理好了?”
易溟:“绝无破绽,请将军放心。”
马车在雨幕中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片水花,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皇宫外停下。
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发梢和肩头,易溟撑开伞,护在我身旁。
没有允许我们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也没打算进去,只在距离最近的宫门前等着,透过雨帘,我隐约看到二哥跪在地上,行刑的侍卫手中刑杖一下下落在他背上。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静静地等着,直到一个人走到我面前,抬眼望去,他身着一袭文官制服,手中执伞微倾。
徐敬甫:“朔风将军,几月未见,英姿不减。”
肖璃:“徐相,亦是如此。”
徐敬甫:“陛下有令,封云将军需于殿外跪至天明,朔风将军还是请回府吧。这雨夜寒意逼人,刺骨的冷风侵肌入髓,莫要因此引得旧伤复发,徒增伤痛。”
肖璃:“多谢徐相关心,肖璃虽身受重伤,却也并非那般弱不禁风。”
徐敬甫:“也是,朔风将军骁勇善战。只是封云将军立下军令状,誓要收复失地,虽已得陛下应允,可无一兵一卒相助,此番前路艰难,怕是难以生还回京。”
徐敬甫:“日后这肖府,恐怕只能仰仗肖大公子了。”
肖璃:“不劳徐相费心。”
我凝视着徐敬甫的眼睛,那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声音急促而冰冷,他没有再与我多作纠缠,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迈入雨幕,身影很快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