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14

第十四章

她真就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很轻,带着点气音,像被冷风呛着似的。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腹碾过皮肤时,才发现自己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不是累的,是气的。

“知道了。”她直起身,拿起旁边干净的白大褂往身上套,动作慢却稳,扣扣子时眼神垂着,看不清情绪。

护士见她这模样,倒有点怕了,嗫嚅着说,“汪医生,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个?”

“说的好。”汪慈宁忽然抬头看她,眼底没什么温度,嘴角却还勾着那点没散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半点没到眼里,“不说我怎么知道,有些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不,石头扔水里还能响一声呢。”

她整理好衣领,转身往外走,脚步比刚才去手术室时沉。

路过护士站时,她瞥了眼桌上那张记着章家电话的便签,上面的字迹潦草,像随手画的鬼画符。

没停步,径直去了江禾的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泵规律的“嘀嗒”声。

江禾还睡着,侧脸陷在枕头里,睫毛长而稀疏,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

他比刚来检查怀孕的时候瘦了不少,颧骨都显出来了,嘴唇上没涂唇膏,干得起了层薄皮。

汪慈宁放轻脚步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没碰他,就那么看着。

刚才护士说“省得白费劲”,章家人大概觉得,只要孩子在,江禾这“容器”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不过是把他当成了能替章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工具坏了能修,修不好……大概也能换。

汪慈宁伸出手,指尖悬在江禾的手上方,没敢碰,怕惊扰了他。

她的指尖还带着手术室的冷,可看着江禾那只搭在被子外、细得能看清血管的手,心里那点被章家人点燃的怒火,忽然掺了点尖锐的疼。

病房里的光线调得很柔,暖黄的光落在江禾身上,倒让那片青紫显得更刺目了些。

汪慈宁的动作极轻,指尖捏着病号服的边缘,几乎是屏住呼吸往上掀的——她怕动作重了,会惊醒他,更怕碰疼了他。

可那青紫根本藏不住。

从腰侧蔓延到小腹下方,一片叠着一片,深的地方是近乎发黑的淤紫,浅的是泛着惨红的青,像有人拿钝器反复碾过似的。

还有几处格外突兀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印在江禾本就苍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泼了脏污的墨,看得人呼吸一窒。

汪慈宁的指尖顿在半空,忽然就不敢再动了。

她护在心底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大概是李助理又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继续查章家的事。汪慈宁没看,只是轻轻按灭了屏幕。

查,当然要查。

但现在不急。

她得先守着这里。等江禾醒了,等他身体好一点,等他……愿意靠向自己的时候。

汪慈宁低头,看着江禾安静的睡颜,嘴角那点气出来的笑意彻底敛了,只剩一片冷。

她会让他们知道,把人当工具使唤,是要付出代价的。

——

后半夜的病房静得很,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在空气里轻响。

床头灯调得极暗,暖黄的光晕拢着半张病床,把江禾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麻药的效力渐渐退了,最先醒过来的是痛感——小腹处一阵阵坠着疼,像有只手在里面轻轻拧,不算尖锐,却绵长得磨人。

江禾的睫毛颤了颤,眼尾先沁出点湿意,他没完全睁开眼,只无意识地蹙着眉,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痛呼,“唔……”

这一声低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却让旁边趴在床边浅眠的汪慈宁猛地惊醒。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手肘撞在床沿都没顾上疼,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满是紧张,“江禾?你醒了?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

江禾被这声音唤得彻底睁开了眼。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了眼前人是汪慈宁,眼眶泛红,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守了很久。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没发出声音,只下意识地先抬起手。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泛着虚白,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能隐约感觉到那片温热的弧度,还有……极其微弱的、像是小鱼在吐泡泡似的轻动。

孩子还在。

江禾悬着的心尖稍稍落了落,那点因疼痛而起的慌乱淡了些。他松了口气,连带着呼吸都缓了半拍。

汪慈宁帮忙把病床摇起来让他可以借力坐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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