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子时交锋

子时更梆敲过,万籁俱寂,连狗吠声都稀疏了。香烛铺所在的巷子彻底沉入黑暗,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反而衬得此地愈发阴森。

埋伏在香烛铺周围阴影中的萧知珩及其手下,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呼吸压得极低,只有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巷口的方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期的京畿卫戍营换防队伍尚未出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咳嗽声从香烛铺的坊间内隐约传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是那个老鳏夫老板的咳疾犯了。

几乎就在咳声落下的瞬间!“吁——!晦气!快!拉住那畜生的缰绳!”巷口猛地炸开急促杂乱的马蹄践踏青石板的脆响、男子粗粝的呵斥与一声吃痛的马嘶!一匹显然受了惊的高头骏马鬃毛飞扬地冲入窄巷,猛地撞翻了一个堆在墙角的空箩筐,竹篾破裂的噼啪声、马蹄乱踏的嘚嘚声、兵士们故作慌张的追赶呼喝声瞬间搅碎了夜的宁静。

“天爷!这大半夜的闹什么呢!”巷旁一户人家的窗户“吱呀”推开,探出个睡眼惺忪、裹着头巾的脑袋,不满地嘟囔着。另一家也传来模糊的咒骂声:“官爷们消停些吧!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这精心策划的短暂骚动,完美地掩盖了某些本该被注意的细微声响。

“动手!”萧知珩眼中寒光一闪,低喝一声。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向香烛铺的后门和窗户。一名擅长撬锁的手下几乎无声地弄开了并不牢固的后门锁。萧知珩一马当先,闪身而入,直扑坊间。

坊间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油灯如豆。那老鳏夫老板刚咳完,正端着一碗水准备喝,被突然闯入的黑影惊得目瞪口呆,水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刚要张口呼叫,一记精准的手刀便砍在他颈侧,让他软软地瘫倒在地,被迅速用破布塞嘴捆绑结实。

几乎在同一时间,角落那个废弃的地窖盖板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东宫内侍服饰、但面容陌生的年轻小太监警惕地探出头来,显然是被外面的马蹄声惊动,正想查看情况。他根本没料到危险来自内部!

他刚探出头,冰冷的弩箭箭头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萧知珩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动,出声就死。”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直,被两名暗卫毫不费力地从地窖里拖了出来,同样迅速地被卸掉下巴,防止咬毒自尽、搜身、捆绑。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破门到控制两人,不过十几息时间,外面的马蹄声尚未完全平息。

“搜!”萧知珩下令。

暗卫们立刻开始仔细搜查铺子和地窖。地窖里除了些普通的香烛纸张,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夹层,里面除了一些金银,还有几封未送出的密信和……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萧知珩拿起册子快速翻看,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这并非普通的账本或名册,里面记录的竟是各种古怪的符号和对应的文字!这正是他们苦寻的密信译码本!

“得手了!发信号!”萧知珩压下心中的激动,低声命令。

一名暗卫立刻来到窗边,用特制的铜镜向巷外反射了三次微弱的光线。

一直紧绷神经埋伏在外面的沈清宴,看到这约定的成功信号,立刻一挥手:“行动!”

她身后的人如离弦之箭,迅速而无声地撞开了李公公外室家宅的院门和房门。宅内顿时响起女人的惊呼和孩子被惊醒的哭声,但很快就被控制住。沈清宴目标明确,直扑卧室和书房。

搜查遇到了些许抵抗,李公公安排在这里的一个名义上的“远房表亲”护院试图反抗,被迅速制服。在卧室床板的暗格里,他们找到了不少金银珠宝,但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妆奁盒的夹层里,发现了几封李公公写给外室的私信,信中除了些儿女情长的废话,竟在不经意间抱怨了几句“东宫近来风声鹤唳”、“上次那批‘石胆’的旧档处理得提心吊胆”等语!

这恰好与之前破译的密信内容相互印证!

“撤!”沈清宴将信件小心收好,果断下令。所有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出宅院,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吓傻了的女人和孩子,以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护院。

从行动开始到双方全部撤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当真正的更夫慢悠悠地敲着梆子走过这条刚刚经历了短暂风暴的巷子时,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只有香烛铺紧闭的门板和巷口那被撞翻的箩筐,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不寻常。

几乎就在萧知珩等人得手撤离的同时,东宫内的太子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烦躁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吴先生道:“传递消息的人,回来了吗?”

吴先生看了看滴漏:“殿下,按变更后的路线和时间,应该快到了……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耽搁?”太子猛地站起身,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立刻派人去约定的接应点看看!不!直接去香烛铺和老李外室家附近远远地看一眼,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然而,此刻才派人去查看,为时已晚。当太子的探子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区域时,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早已冷却的现场。

消息传回东宫,太子脸色铁青,手中的玉骨扇“啪”一声被硬生生折断!

“废物!一群废物!”他暴怒的咆哮在深夜的东宫中回荡,“人不见了!东西肯定也没了!是谁?!到底是谁?!”

他知道,出大事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损失有多大,但他最重要的秘密通信渠道之一,很可能已经被彻底端掉,甚至可能落入了敌人之手!一种失控的愤怒和隐约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

今夜,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在无声的交锋中,悄然发生了转变。而萧知珩和沈清宴,正带着至关重要的战利品,疾驰在返回王府的夜路上,下一步的行动,已然迫在眉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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