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50）——下葬

我指尖摩挲着阿娘生前常戴的碧色玉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昨夜辗转难眠时，我总想起阿娘坐在窗前教我缝补的模样，她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布料上。

我知道，阿娘他们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会化作星光、凝成清风，在每个我们需要力量的时刻，悄悄陪在身边。

只要我和姌姌紧紧挨着，只要二房的族人还攥着同一份信念，我们就一定能踩着荆棘走下去，一定能接过阿娘他们未完成的担子，把那些遗憾都补成圆满。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染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二房的族人就已经踏着晨露来到了灵堂。

男人们沉默地擦拭着灵前的供桌，女人们则围在一旁整理祭祀用的素色绸缎，每个人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逝者。

长姐挎着竹篮赶来时，篮子里还温着刚蒸好的米糕——那是阿娘生前最爱的点心。

姥姥的头发又白了些，她握着我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我手背发疼，却也传递来一份踏实的力量，祖孙三人一起把米糕、鲜果一一摆上供桌，做着头七祭祀最后的准备。

姌姌从里屋走出来时，我心头微微一酸。

她穿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原本总爱束着的赤色发带换成了素色麻绳，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旁，衬得她的脸更显单薄。

但我仔细看去，她眼眶虽还泛红，眼底却没了前几日的怯懦与茫然，像淬了一层薄薄的光，多了几分咬着牙的坚定。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小声说

慕容清璃：阿姐，我准备好了。

祭祀准时开始，烛火在风里轻轻摇曳，把灵堂里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檀香袅袅升起，裹着淡淡的苦涩，飘向灵前那几尊冰冷的石像——那是阿娘，姥爷，舅舅们，哥哥们和大嫂的模样。

我们按照慕容家世代传下的规矩，由长辈领着，依次走到石像前上香、磕头。

轮到我时，我握着香的手忍不住发颤，火苗晃了晃，险些烧到指尖。

当膝盖触碰到冰凉的地面，看着石像上阿娘温柔的眉眼，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摆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我凑到石像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慕容清璇：阿娘，今天是你和姥爷他们的头七，我们马上就要送你们去祖坟了。

慕容清璇：你放心，我会把姌姌照顾好，会守着二房的每一个人，我们一定会找到诛杀穷奇的法子，为你报仇。

慕容清璇：你在天上要好好的，别总惦记我们，我们能行。

姌姌跪在我身边，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

她学着我的样子，对着阿娘的石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地面时发出轻轻的声响。

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满是决心

慕容清璃：阿娘，我会好好修炼法术，再也不偷懒了。

慕容清璃：我会和阿姐一起守住蓬莱，守住我们的家。

慕容清璃：等我们杀了慕容璟，打败了穷奇，就带着好消息去看你，到时候再给你讲我们的故事。

祭祀结束后，几个身强力壮的族人走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用粗布裹住石像，再合力抬上灵车。

灵车的轮子裹着厚厚的棉絮，滚动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逝者。

我们跟在灵车后面，沿着慕云寨的小路缓缓前行。路两旁的枫树叶子已经红了，风一吹，簌簌地落下来，飘在每个人的素白麻衣上。

族人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啜泣，混着风声，在山间轻轻回荡。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灵车上，映照着那些冰冷的石像。

我走在灵车旁边，目光一直落在阿娘的石像上，仿佛这样就能再和阿娘多说几句话。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慕容清璇：（阿娘，我们回家了，回我们真正的家了。）

慕容清璇：（以后我会经常带着姌姌来看你，把我们遇到的事、走过的路都告诉你，会让你知道，你的女儿们，没有让你失望，没有丢慕容家的脸。）

灵车缓缓驶向后山，山路渐渐变陡，族人们轮流换着抬，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却没人喊累。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青灰色的墓碑，那是慕容家的祖坟，是阿娘他们最终的归宿。

我知道，把阿娘他们送回祖坟，只是一个开始。

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们，慕容璟的追杀、穷奇的威胁，还有蓬莱的安危，每一件都像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但我看着身边的姌姌，看着身后的族人，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我们手牵手、心连着心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守住阿娘他们用命换来的一切，为他们报仇雪恨，让慕容家的荣光，永远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