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田垄新翻待播时

天刚蒙蒙亮，樱桃的脚步声就踏碎了小院的宁静。她抱着布偶兔子，踮着脚凑到屋檐下的竹匾旁，小手刚要去掀薄布，就被身后的苏晚轻轻按住：“慢点儿，别把芽碰断了。”

沈知衍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碗温水，闻言笑着蹲下身，小心地掀开布角——竹匾里的麦种果然不负期待，一颗颗都顶着嫩白的芽尖，像刚睡醒的小尾巴，软软地翘着。“长芽啦！”樱桃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里满是惊喜，伸手想去摸，又想起母亲的叮嘱，悄悄收回了手，只敢凑近了用鼻子闻，“好像有青草的味道呢。”

母亲这时也走了出来，看到芽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这芽出得匀，长得壮，今年的麦种选对了。”她接过沈知衍手里的碗，往竹匾里洒了点温水，“早上潮气重，再补点水，等太阳出来晒会儿，就能准备下地了。”

吃过早饭，沈知衍牵着老黄牛往地里去，苏晚扛着装麦种的布袋跟在后面，母亲则提着拌好草木灰的竹筐，樱桃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说要去“看黄牛耕地”。田野里已有不少村民在忙活，远处的田垄上，有人赶着牛犁地，有人弯腰平整土地，空气中满是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混着草芽的清香。

“咱们的地在东头，去年种的豆子，地力养得不错。”沈知衍把牛绳系在田埂的柳树上，拍了拍牛背，老黄牛“哞”了一声，甩了甩尾巴，低头啃起了田埂上的嫩草。他拿起犁耙，试了试犁头的深浅，对苏晚说：“你先歇着，我把地翻一遍，等土块敲碎了，咱们再播种。”

苏晚放下布袋，从母亲手里接过竹筐：“我帮你撒草木灰吧，婶子说拌了灰的种子不容易招虫。”母亲点点头：“行，你跟着他，撒的时候匀着点，别太厚，也别漏了垄。”

沈知衍扶着犁耙，吆喝了一声，老黄牛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犁头插进土里，翻起一道道深褐色的土垄，新鲜的泥土翻涌上来，带着湿润的腥气。苏晚跟在后面，沿着犁过的田垄，用手抓着草木灰，均匀地撒在土沟里，白色的灰末落在新土上，像撒了一层薄雪。

樱桃蹲在田埂上，看着老黄牛一步一步往前走，犁耙在身后留下整齐的痕迹，觉得新奇极了。她捡起一根小树枝，在翻好的泥土里画圈圈，偶尔抬头喊一句：“沈大哥，黄牛走得好慢呀！”沈知衍回头笑：“慢才稳，土翻得深，种子扎根才牢。”

日头渐渐升高，沈知衍额头上渗出汗珠，苏晚见他后背的衣衫湿了一片，便停下手里的活，从布袋里掏出帕子递过去：“歇会儿吧，喝口水。”沈知衍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接过水囊喝了两口，指着刚翻好的地说：“这半亩地快翻完了，等会儿把土块敲碎，就能播种了。”

正说着，陈默扛着锄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他爹陈大叔。“沈大哥，苏晚姐，婶子！”陈默放下锄头，喘着气说，“我爹说你们今天播种，来给你们搭把手。”陈大叔笑着点点头：“春耕就得人多热闹，多双筷子多份力，我带了耙子，正好帮你们碎土。”

有了陈大叔帮忙，碎土的速度快了不少。陈大叔握着耙子，在翻好的地里来回耙着，土块被耙得细细的，像揉过的面粉。沈知衍则换了个小犁，在碎好的土里划出浅浅的沟，苏晚和陈默跟在后面，往沟里撒麦种——苏晚手里的麦种，每撒一把都数着颗数，尽量让每株苗的间距均匀；陈默则学得快，没多久就撒得有模有样。

“撒种要讲究‘稀稠得当’，”陈大叔一边耙土，一边念叨，“太密了苗长不壮，太稀了又浪费地力。你们看，像这样，每颗种子隔一指宽，正好。”苏晚跟着调整手势，撒出去的种子果然更匀了，她抬头对陈大叔笑：“谢谢陈大叔，您懂得真多。”陈大叔摆摆手：“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经验，多做几次就会了。”

樱桃也想帮忙，苏晚便抓了一小把麦种放在她手心：“你试试，轻轻撒在沟里，别撒到外面去。”樱桃小心翼翼地捏着种子，一颗一颗往沟里放，虽然慢，却格外认真，偶尔有种子掉在田埂上，她也会捡起来放回沟里，嘴里嘀咕着：“种子要回家，回家才能长麦子。”

中午的时候，半亩地的麦种总算播完了。沈知衍牵着牛，和陈大叔一起把播好的地再耙一遍，让土把种子盖严实，免得被鸟儿啄了去。苏晚和母亲则坐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田地——刚播完种的田垄平平整整，新翻的泥土透着生机，仿佛能看到秋天麦浪翻滚的模样。

“渴了吧，喝点水。”母亲从布袋里掏出几个蒸红薯，分给众人，“早上蒸的，还热乎着，垫垫肚子。”樱桃接过红薯，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她含糊地说：“等麦子长出来，我要天天来这里看！”

沈知衍吃着红薯，看向苏晚，见她嘴角沾了点薯泥，便递过帕子：“沾到了。”苏晚愣了一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颊微微发烫。母亲看在眼里，悄悄和陈大叔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

下午，几人又去了西头的菜地，播了些豆角和黄瓜的种子。陈默帮着忙完，便和陈大叔一起回家了，临走时说：“明天要是还需要帮忙，就喊我一声！”沈知衍应着：“好，辛苦你们了！”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小院。老黄牛累得直喘气，沈知衍给它添了草料和水，摸着它的背说：“今天辛苦你了，好好歇着。”苏晚则把沾了泥土的衣衫换下来，泡在木盆里，母亲坐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晚晚，你看沈知衍这孩子，干活踏实，对人也细心，是个靠得住的。”

苏晚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低头搓着衣服，耳尖却悄悄红了。沈知衍恰好从外面进来，听到母亲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开话题：“婶子，明天咱们去看看东头的麦子，要是土干了，还得浇点水。”母亲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夜色渐深，小院里恢复了宁静。苏晚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在地里的场景——沈知衍扶着犁耙的背影，撒种时他递来的帕子，还有母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心里像揣了颗刚发芽的种子，软软的，暖暖的。她知道，随着田垄里的种子一起埋下的，还有她对未来的期待，对这个家的眷恋，以及……对身边人的悄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