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新麦面的暖与西葫芦的鲜

清晨的阳光斜扫过院角的麦垛,新收的麦子晒得金黄,风一吹,麦香混着西葫芦的清苦气飘得满院都是。母亲蹲在石桌前,手里攥着个粗瓷面盆是养父当年用的,盆底印着个模糊的“丰”字,边缘磕了个小缺口,她正往盆里倒新磨的麦面,面粉泛着浅黄,落在藏青布衫的袖口上,沾了层细白。

“晚晚,把菜畦里那两个嫩西葫芦摘来!”母亲抬头喊,指节上的老茧蹭着面盆边,“新麦面就得配刚摘的菜,你爸当年收完麦,总用新面烙西葫芦饼,说‘麦香裹着菜鲜,比肉还解馋’,烙好第一张,准先塞给你,烫得你直蹦脚。”

苏晚刚从井边拎水回来,桶沿沾着水珠,她放下桶就往竹架走。西葫芦藤爬得满架都是,挂着两个嫩黄的瓜,表皮还带着绒毛,她伸手一拧,瓜蒂处渗出点白汁,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妈,这两个够不够?还有个小的没长熟呢!”她举着西葫芦喊,身后传来樱桃的小拖鞋“啪嗒啪嗒”响。

“晚晚姐!我也要摘!”樱桃扎着两个圆滚滚的小揪,上面别着小夏送的丝瓜花卡子(花瓣有点蔫),举着布偶跑过来,小短腿踮着要够架上的小瓜。沈知衍从屋里出来,穿件浅灰短袖,小臂上的浅疤在阳光下淡了些,他弯腰把樱桃抱起来:“小瓜还没甜,摘了浪费,你帮奶奶递面粉,等会儿饼烙好,给你留最大的一块,好不好?”樱桃立刻点头,被放在石凳上时,还不忘叮嘱:“要撒芝麻的!跟上次的南瓜饼一样!”

母亲笑着揉面,新麦面揉在手里发暖,面团慢慢变得光滑:“你爸揉面总爱哼小调,说‘面揉得匀,饼烙得圆’,有次揉着揉着,把你递的糖罐碰倒了,糖撒了满盆,最后烙了回甜口的西葫芦饼,你吃得满嘴糖渣,还说‘比糖糕好吃’。”苏晚蹲在旁边切西葫芦,刀工利落,把瓜切成薄片,撒上盐腌着去水,瓜片在阳光下透亮,像翡翠片。

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小夏的声音裹着风钻进来:“婶子!新麦收了,我娘让我送罐麦酱来!”她穿件浅紫短袖,马尾辫上系着番茄红发绳,帆布包侧兜露着半袋炒花生,手里拎着个玻璃罐,酱色的麦酱里浮着点芝麻:“我娘说这酱晒了四十天,配西葫芦饼吃,香得能多吃两碗粥!”

陈默跟在后面,肩上扛着捆丝瓜,绿藤还滴着水:“我家丝瓜架结疯了,给你们送几根,炒着吃或者做汤都行,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他把丝瓜放在墙根,凑到石桌前看母亲揉面:“婶子,我来帮您揉吧?我力气大,揉的面劲道,上次帮我娘揉馒头,她还夸我呢!”母亲笑着让开:“行啊,你揉的时候多揣几遍,面里的气排干净,烙出来的饼才软和。”

沈知衍帮苏晚挤西葫芦的水,纱布裹着瓜片,挤出来的汁清莹莹的,他顺手倒在菜畦里:“给菜浇点水,也算不浪费。”樱桃凑过来,伸手要抓挤干的瓜片,沈知衍赶紧拦住:“生的涩,等会儿烙熟了给你吃,比糖还甜。”樱桃噘着嘴,转而去抓陈默揉面的手,沾了满手面粉,往脸上抹,成了个小花猫,引得大家直笑。

小夏蹲在旁边帮母亲剥蒜,蒜香混着麦酱的咸香飘出来:“晚晚姐,我娘说烙饼时,锅要烧得冒烟再倒面糊,这样饼皮才脆,不然会粘锅。”苏晚点头,把挤干的西葫芦拌进面糊里,加了个鸡蛋搅匀:“我爸当年就这么做,还总说‘鸡蛋要打散,不然饼里有蛋块,孩子不爱吃’,那时候我总蹲在灶边,等着他掀锅盖的瞬间。”

烙饼时,铁锅烧得发红,母亲舀一勺面糊倒进去,用铲子迅速摊平,“滋啦”一声,麦香和西葫芦的鲜气立刻冒出来。第一张饼烙得金黄,边缘微焦,母亲先给樱桃递过去,上面撒了层芝麻:“尝尝,是不是你爷爷做的那个味儿?”樱桃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含糊地喊:“香!比糖糕还香!还要一块!”

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吃着热饼,就着麦酱和炒花生。陈默吃了三张饼,抹了抹嘴:“婶子这饼比我家的好吃,我娘烙饼总糊底,说火太急,下次我让她来跟您学。”母亲笑:“烙饼跟过日子一样,得小火慢烘,急不得,火大了外面糊里面生,就不好吃了。”

下午阳光足,苏晚把剩下的麦面装在布袋子里,放进粮囤,袋口系着根红绳——是养父当年系的,说“系着红,收成红”;母亲则把小夏送的麦酱摆在窗台上晒,罐口的香气飘得满院都是。樱桃靠在沈知衍怀里,手里攥着半块饼,慢慢睡着了,脸上还沾着点面粉和芝麻。

收拾时,苏晚把今天的新物件放进旧铁盒:樱桃沾了面粉的小手帕、西葫芦的花(留了一朵晒干)、小夏送的麦酱罐标签,还有张合照五个人围着石桌,手里都拿着饼,樱桃的饼沾在鼻尖上,陈默的嘴角沾着麦酱,背景是院角的麦垛和爬满竹架的西葫芦藤。

母亲坐在摇椅上,看着麦垛和窗台上的麦酱罐,轻声说:“你爸要是在,见着这新麦面和西葫芦饼,肯定得去屋里翻出那瓶老米酒,喝两盅,说‘今年收成好,日子比这饼还甜’。”苏晚靠在沈知衍身边,闻着残留的麦香和饼香,突然觉得:夏初的暖,从来不是什么热闹的景致,就是新麦面的浅黄,西葫芦的鲜绿,孩子脸上的面粉,还有身边人笑着递过来的那口热饼,把日子填得扎扎实实的,暖得人心尖发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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