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弈29

“你没事吧，伤得很严重吗？”

话音刚落，只见身后那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柏后，突然探出了一颗堪称漂亮的脑袋。

江初尧高大的身影挤开浓密的枝桠，半边身子露在月光下。他剑眉微蹙，平日里征战时的凌厉锐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红，活像个做错事怕被责骂的少年郎——这模样，与白日里在战场上，“大刀向敌人们的头上砍去”的“庞然大物”简直判若两人。

好在当时江初尧尚存几分理智，没忘了此刻是演给暗处眼线看的戏码，对面的相柳是友非敌，并未切换到那股不管不顾的“狂战士”形态，真的杀红了眼。

否则以江初尧那毁天灭地的战力，别说演戏了，相柳这边怕是要连同周遭的山石草木一起，被他无意间波及得损失惨重。

相柳正低头擦拭指尖残留的血迹，闻言只是缓缓抬头，在夜色中掠过江初尧略显局促的身影，语气淡得像山间的清风：“无事。”

相柳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带着几分刚经历过厮杀后的沙哑，却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围，不过是掸去了衣上的尘埃。

江初尧见相柳没有要赶自己走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雀跃。他怀里不知抱着多少东西，走路时发出“叮铃哐啷”的碰撞声，像是揣了一整箱的铜铃。

江初尧快步走上前，脚步因怀里的东西太多而有些踉跄，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物件。

“哗啦——”

一声清脆的响动划破夜空，江初尧毫不吝惜地将怀里的东西尽数倒在地上。瓷瓶、玉罐、锦盒滚落一地，层层叠叠堆起半人高的小山，里面装着的灵药散发出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一看便知是千金难寻的上品。

“这些都是上好的灵药，固本培元、疗伤化瘀样样在行，对你身体肯定有好处！”

江初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带着几分邀功般的急切，眼神亮晶晶地望着相柳。

相柳垂眸看着面前这堆差点就要砸到自己脚边的瓶瓶罐罐，眉毛微微蹙起，脸上露出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

相柳指尖轻点，几枚即将滚到脚边的玉罐稳稳停下，声音依旧平淡，却难掩一丝无奈：“倒也用不上这么多。”

相柳的伤势本就不算太重，方才不过是故意示弱，演戏给别人看的，这些灵药别说相柳一人，便是再多几十个伤患也足够用了。

江初尧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认真：“你不一样！北元军的兄弟们我早就送过一份了，这些都是特意给你的。”

江初尧一边说着，还弯腰捡起一个雕着缠枝莲纹的玉瓶，小心翼翼地递到相柳面前，“这个是凝神露，睡前抹一点能睡个好觉。”

相柳的目光落在江初尧递来的瓶子上，指尖却未曾挪动分毫，薄唇紧抿，未发一语。

江初尧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唐突，脸上泛起一丝薄红，连忙收回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措的解释：“啊，那算了吧。你别误会啊，我真的没有恶意的，就是觉得这个或许对你有用……”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竟有些像底气不足的辩解。

“多谢。”

清冷的嗓音打破了这份尴尬，相柳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江初尧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江初尧下意识抬眼望去，竟见相柳墨色的眸子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封，反而映着一束跳动着的火焰，漾开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如同初春消融的薄雪，隐晦却真实。

见江初尧愣在原地，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的怔忡，相柳便又开口，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