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

在江南住了月余,李长生像是彻底融进了这片温润的水土里,连带着那点跳脱的野劲儿都收敛了些。

他不再整日想着往外跑,反倒爱拉着澈琉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落在他蓬松的白发上,泛着细碎的金芒。他会枕着她的腿,听她读话本,听到兴起时,会忽然坐起来,抢过话本自己念,声音里带着刻意模仿的戏腔,逗得她直笑。

可骨子里的缠人劲儿丝毫未减。

夜里总能准时缠上来,只是动作愈发轻柔,像怕惊扰了这江南的静谧。他会耐心地等她看完最后一页书,等她吹灭烛火,才敢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吻落得轻而慢,带着葡萄架下的清香。

“你看,”他喘着气,指尖描摹她的眉眼,“我学会温柔了。”

澈琉被他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白发:“嗯,进步很大。”

得到夸奖,他眼睛更亮了,却没再得寸进尺,只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安安静静地听着窗外的虫鸣。过了会儿,他忽然低声说:“等离开江南,我们去雪月城好不好?听说那儿的雪,一年下八个月。”

“你不是怕冷吗?”澈琉记得他冬天总爱往暖和的地方钻。

“有你在就不怕,”他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软乎乎的,“你比炭火还暖。”

这话肉麻得紧,澈琉却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低笑起来,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点痒。夜风吹起窗帘,露出外面朦胧的月色,葡萄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衬得屋里的呼吸格外清晰。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吻再次落下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炽热,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江南的夜很长,足够他把积攒了一整天的念想,都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眉眼间、唇齿间。

第二日清晨,澈琉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披衣下床,走到院门口,就见李长生蹲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小铲子,正笨拙地埋着什么。

“在做什么?”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铲子差点掉了,回头时脸上沾了点泥土,像只刚滚过泥地的猫:“没、没什么……就是把我们喝空的酒坛埋起来,做个记号。”

澈琉走过去,看到他脚边摆着十几个空酒坛,显然是这些日子攒下的。而他埋下去的那个坛子里,塞着两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长生”和“澈琉”。

“等我们老了,再来挖出来看看。”他挠了挠头,耳尖微红,“就知道我们在江南,住了多久。”

澈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这少年的心意,比江南的烟雨还要细腻。她没说话,只是伸手帮他拂去脸上的泥土,指尖碰到他的皮肤,他下意识地缩了缩,眼底却闪着笑意。

离开江南那日,李长生特意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一串给澈琉,自己叼着一串,扛着简单的行囊走在前面。阳光穿过他蓬松的白发,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粉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倒比江南的烟雨更鲜活几分。

“走快点呀,”他回头冲她笑,虎牙尖尖的,“再晚就赶不上去雪月城的船了。”

澈琉慢悠悠地跟着,看他像个孩子似的边走边晃糖葫芦,忽然觉得,这一路的奔波,因他倒也成了乐趣。

船行至半途,遇上了风浪。李长生把她护在怀里,用灵力结成厚厚的屏障,任凭外面风雨大作,怀里始终安稳温暖。他低头看她,眼底映着舱内跳动的烛火:“别怕,有我呢。”

那语气里的笃定,倒真让人忘了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到了雪月城地界,果然如他所说,刚入秋就飘起了雪。李长生拉着澈琉住进一家客栈,夜里雪下得紧,他却不肯安分,非要开窗看雪。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他却趁机把人按在窗边吻。

“你看,”他喘着气,指了指窗外漫天飞雪,“雪落在你发上,像会发光。”

澈琉被冻得缩了缩,他立刻关了窗,把她裹进被子里,自己也钻进来,用体温焐着她的手脚。“早知道这么冷,就晚些来了,”他嘟囔着,下巴搁在她发顶,“冻着你了。”

话虽如此,眼里的兴奋却藏不住——雪月城的雪,终究是和她一起看了。

雪月城的日子比江南更清净。李长生偶尔会去城里的武馆看别人比武,回来就缠着澈琉切磋,却总在最后关头故意输给她,然后耍赖似的躺在她腿上:“你看,我让着你呢。”

夜里他愈发安分,只是抱着她安睡,偶尔在她耳边说些梦话,不是喊着“六六”,就是念叨着“天下第一”。澈琉听着,忍不住在他发顶轻轻一吻,心里软得像被雪化成的水。

这日雪停了,阳光格外好。李长生拉着澈琉去城外的梅林,枝头积着雪,红梅开得正艳。他折了一枝递到她面前,白发上落着细碎的雪,眼神亮得惊人:“好看吗?配你。”

澈琉刚要接,他却把花枝往身后藏,凑近了些,眼底带着狡黠的笑:“亲我一下就给你。”

她挑眉看他,没动。

他却得寸进尺,自己凑上来,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把花枝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跑,粉色衣袍在雪地里像团跳跃的火。“我赢了!”他回头冲她喊,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澈琉看着手里的红梅,又看他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雪月城的雪再美,也不及他眼底的光。

暮色降临时,两人并肩走回客栈。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紧紧挨着,像从未分开过。李长生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个小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枚用雪玉雕的小蝴蝶,翅膀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他那几只蓝蝶。

“给你的,”他耳尖微红,“在江南就想刻了,一直没好意思给你。”

澈琉捏着那枚暖融融的玉蝶,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白发上,泛着金边,粉色衣袍与漫天风雪相映,美得像场不真实的梦。

“李长生,”她忽然开口,“你不用做天下第一的。”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可我想让你跟着我,能抬头挺胸地告诉别人,你身边的人,是天下第一呀。”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他的发间、肩头。

客栈的灯亮了,映着两人相携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时光的尽头。

雪月城的雪下了又停,转眼便是深冬。

李长生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套暖手的法子,每日清晨都把自己的手焐热了,再悄悄伸进澈琉的被窝,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他的掌心带着少年人的热度,熨帖得让人不想撒手。

“你看,比暖炉好用吧?”他凑在她耳边笑,白发蹭得她脸颊发痒。

澈琉被他闹醒,索性翻过身抱住他,把冰凉的脚贴在他腿上。他“嘶”了一声,却没挪开,只是认命地用体温焐着,嘴里嘟囔着“真是怕了你了”,眼底却全是纵容。

这日,城中武馆办了场比武大会,李长生拉着澈琉去看热闹。台上两人打得正酣,他忽然低声道:“那招他练得不对,手腕该再沉三分。”

澈琉挑眉:“你不上?”

他嘿嘿一笑,往她身边凑了凑:“有你在,懒得动。”话虽如此,眼睛却亮得很,显然看得心痒。

果然,等台上分出胜负,有人起哄让“白发小哥”露两手时,他终是没忍住,脚尖一点就掠了上去。粉色衣袍在寒风里翻飞,竹笛在手,身形灵动得像只雪地里的蝶。不过三招两式,就把挑战者逼得认输,引得满堂喝彩。

他得意地冲台下的澈琉扬眉,却在跳下台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原来是刚才太急,忘了穿外套,冻得腿有点麻。

澈琉无奈地摇摇头,解下自己的披风丢给他。他立刻裹紧,凑过来低声说:“还是你心疼我。”

夜里回到客栈,他还在兴奋地比划着白天的招式,说等开春了就去挑战雪月城的高手。澈琉听着听着,忽然被他按在榻上。

“累了,”他喘着气,吻落得又急又暖,“用你教我的法子……歇歇。”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落着,像在为屋里的炽热伴奏。他的动作带着雪后的凉意,却又燃着滚烫的火,白发与她的发丝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李长生,”澈琉抵着他的肩,声音发颤,“你再闹,明天就起不来了。”

他低笑,却没停:“起不来正好,就赖着你。”

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着交叠的身影,把这冬夜衬得格外绵长。直到后半夜,他才搂着她安分下来,呼吸均匀地洒在她颈窝,像只累坏了的小兽。

澈琉睁着眼看他的睡颜,指尖拂过他冻得微红的鼻尖。觉得这雪月城的冬天,因为有这么个能折腾的少年,竟一点也不冷了。

天亮时,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李长生还在酣睡,嘴角挂着笑,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得意事。澈琉轻轻起身,给他掖好被角,走到窗边看雪。

远处的梅枝上落满了雪,枝头的红愈发鲜艳。她忽然想起他送的那枝红梅,还有雪玉雕的蝴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或许,所谓江湖路,所谓天下第一,都不及此刻窗内的温度,和身边这个会在雪地里为她折花、会在寒夜里为她焐脚的少年。

她回头看了眼榻上的人,粉色衣袍露在被子外,像雪地里绽开的花。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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