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办公楼（一）

许昕是被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灵异游戏公司那间堆满泡面桶的员工休息室，而是惨白如纸的天花板，以及悬在头顶、灯管外层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电流声还在响，断断续续的，像是老旧收音机在接收无效信号，每响一次，灯光就会跟着颤一下，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活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探头探脑。

“搞什么？”许昕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冰凉的金属办公椅上，椅子下方的滚轮卡着一截断裂的中性笔，稍微一动就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周围是一排排紧密排列的办公桌，桌面上散落着泛黄的文件、缺了盖的墨水瓶，还有几个倒扣的一次性纸杯，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像一块干涸的血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纸张霉味、旧木头潮气和劣质打印机墨水的味道，吸进肺里都觉得呛人。许昕抬头扫了一圈，才发现这是一间开阔的办公区，至少有上百个工位，可除了他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别说人影了，来个鬼影也行啊！”许昕无语

远处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城市夜景的灯光，只有厚重的黑色，像是用墨汁泼满的画布，压得人心里发闷。

“又换游戏了？”许昕咂了咂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他前几天才刚被灵异游戏公司的老板以“连续三个月摸鱼、业绩垫底”为由，打包卖给了现在这个惊悚游戏。

当时老板还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说什么“惊悚游戏更适合你这种没干劲的人，反正都是混日子，在哪混不是混”。

许昕当时还翻了个白眼，心说混日子也分舒服和不舒服的，要是这新游戏天天让他跑东跑西打怪，他宁愿回灵异公司接着给鬼当客服——至少客服岗能坐着，还能偷偷摸鱼刷手机。

正想着，办公区前方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是老式的LED屏，边缘还带着磕碰的痕迹，亮起时先闪了几下雪花点，随后跳出一行红色的、带着锯齿边的宋体字：

【欢迎各位临时工进入“午夜办公楼”副本，本次副本任务：8小时内完成至少3项办公室任务，任务地点分布在1-23层，每层办公室门上贴有任务标签，请自行查看。】

【副本规则：】

1. 超时未完成3项任务者，将被“加班鬼”拖入文件柜，永久留存于办公楼内；

2. 单个任务完成度超过80%，将触发“卷王诅咒”，引来同事鬼魂围堵；

3. 禁止破坏办公设施（包括但不限于文件、打印机、电梯），破坏者将被“监工幽灵”即时淘汰；

4. 电梯每10分钟停靠一次随机楼层，请勿在电梯内停留超过3分钟。

屏幕上的字消失后，办公区里突然传来几声细碎的响动。许昕转头看去，发现另外几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正从各个工位后站起身，脸上大多带着惊慌和茫然。

“这、这是哪里啊？我不是在家睡觉吗？”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女生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发颤，“什么临时工？什么副本？你们是谁？”

“别慌，这是惊悚游戏副本。”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身材高壮的男生皱着眉，看起来像是有过几次经验，“我们现在都是玩家，必须按规则完成任务才能活下去。8小时，3项任务，还不能完成得太好，否则会触发诅咒。”

“不能完成得太好？”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语气疑惑，“哪有任务不让做好的？这规则也太奇怪了。”

“管它奇不奇怪，先活下去再说。”运动服男生说着，已经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我先去看看楼层任务，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一起。”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运动服男生往外走，只有许昕还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看着桌面上散落的文件，随手拿起一张翻了翻，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用褪色的笔写的，内容全是些“XX项目进度报告”“XX部门考勤表”之类的东西，枯燥得让人犯困。

“8小时，3项任务，还不能完成度超80%……”许昕打了个哈欠，心里盘算了一下，“也就是说，只要随便找三个任务，每个都糊弄过去，刚好卡在及格线三个，就能混到结束。”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在灵异游戏公司当客服的时候，他最擅长的就是“糊弄学”——鬼客户来咨询问题，他就用“您的问题已记录，会反馈给相关部门”来拖延；领导让他写工作报告，他就把上个月的内容改改日期，凑够字数就行。要是论摆烂摸鱼，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许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跟在其他玩家后面走出办公区。走廊里的灯光比办公区更暗，每隔三米就有一盏灯，而且正如最开始听到的电流声那样，这些灯每3分钟就会闪烁一次。

闪烁的时候，走廊尽头会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路，“嗒、嗒、嗒”，节奏缓慢，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