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雪降临(已修)
时间悄然滑入深秋，校园里的银杏树披上金黄，又渐渐凋零，只剩下遒劲的枝桠指向灰蓝色的天空。空气中的凉意日渐深重，呵出的气开始凝成白雾。
周五的傍晚，天色阴沉得格外早。林知夏从图书馆出来，裹紧了身上的针织开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北风呼啸着刮过，带着一种湿冷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好像要下雪了。”旁边的沈薇薇搓着手呵气，仰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
“真的吗？”林知夏也抬起头，心里生出一点期待。她是南方人，对北方的雪总带着一种浪漫的憧憬。
“天气预报说了，今晚有雪。”沈薇薇肯定地点点头。
晚上，林知夏在宿舍里复习功课，窗外风声越来越大。快到熄灯时间时，赵婷婷忽然指着窗外惊呼：“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宿舍里的女孩们立刻涌到窗边。
只见窗外，细密的、洁白的小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中翩跹起舞，像无数轻盈的精灵降临人间。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哇！好漂亮！”女孩们兴奋地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
林知夏也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渐渐被染白的屋顶和树梢，心里一片柔软。初雪总是带着某种纯净而浪漫的寓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对着窗外飘雪的夜景拍了一张照片。指尖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几秒，她最终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用于闲聊的对话框，将照片发了过去，附带了一句简单的话：【下雪了。】
她没指望会收到回复。以傅之恒的性格，大概率会无视这种毫无信息量的消息。
然而，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傅之恒回复了。
也是一个简单的字：【嗯。】
林知夏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居然回了？而且回得这么快？
她看着那个“嗯”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不知道该再说什么。问他有没有看到？在做什么？好像都很多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对话框里又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傅之恒：【窗户关好，别着凉。】
林知夏看着这行字，彻底愣住了。
这……是傅之恒会说的话？
那种公事公办、言简意赅的语调里，竟然透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笨拙的关心？
窗外的冷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落在她脸上，冰凉一片，她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秒，才慢慢打字回复：【好，你也一样。】
这次，那边没有再回复。
但林知夏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她握着手机，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唇角忍不住一点点扬起。
那句生硬又直接的关心，像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心湖上，瞬间融化，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暖意。
第二天是周六，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知夏和赵婷婷约好去操场打雪仗。她们到的时候，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兴奋的学生，堆雪人的，打雪仗的，拍照的，热闹非凡。
两人很快加入了战局，团着雪球互相追逐嬉闹，笑声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玩得正开心，林知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操场边缘的看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之恒。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她没见过的深灰色围巾，安静地坐在空旷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看着操场上喧闹的人群。
阳光落在他身上，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些许。
他怎么会在这里？林知夏有些惊讶。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来这种热闹场合的人。
一个雪球冷不丁砸在她身上，是赵婷婷：“发什么呆呢！”
林知夏回过神，也团了个雪球笑着砸回去，但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看台那边。
打了一会儿雪仗，她感觉有些累了，便对赵婷婷说：“我去旁边歇会儿。”
她走到看台下方，假装休息，目光却忍不住向上瞟。
傅之恒似乎注意到了她，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了她身上。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目光在空中交汇。
林知夏的心脏又没出息地加速跳动起来。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朝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笑意。
傅之恒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就在林知夏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准备尴尬地放下手时，他却抬起手，也对着她的方向，幅度很小地挥了一下。
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不自在，但确实回应了。
林知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阳光一样灿烂。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用口型无声地问：“可以上来吗？”
傅之恒看着她的动作，似乎理解了一下，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林知夏心里一阵雀跃，小跑着上了看台，在他旁边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下。
“好巧啊，”她喘着气，声音带着笑意，“你也来看雪景？”
傅之恒合上手里的书——是一本英文原版的算法导论。他转过头看她，目光在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洋溢着快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透透气。”
他的声音被围巾挡住了一些，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模糊，却少了几分冷感。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操场上喧闹的笑声和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知夏看着阳光下他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晚那句“别着凉”，心里微微一动。
“昨天，谢谢你的提醒。”她轻声说。
傅之恒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他转过头，目光看向前方覆盖着白雪的操场，语气依旧平淡：“顺手。”
林知夏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知道，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交流可能已经算是“破例”了。
她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操场上的人们玩闹，感受着阳光和积雪反射的光芒，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就只是允许她坐在旁边，共享这一片雪后初晴的安静。
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变化。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傅之恒站起身。
“走了。”他对她说，声音依旧简洁。
“哦，好。”林知夏也连忙站起来，“再见。”
傅之恒微一颔首，便转身走下看台，黑色的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林知夏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充满了某种轻盈的快乐。
初雪降临了。
而某些冻结的东西，似乎也正在这洁白的冰雪中，悄然融化，生出新的、柔软的枝桠。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心肺间都充满了甜甜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