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的和解
深秋的一场冷雨,让“清欢”甜品店的客人少了大半。谢拾乐坐在窗边擦拭玻璃杯,忽然看到街对面的花亦安缩着脖子站在树下,手里的保温桶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犹豫了片刻,谢拾乐还是拿起伞走了出去。“进来等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把伞递到花亦安面前,语气平淡得像在对普通顾客说话。
花亦安愣了愣,接过伞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谢拾乐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低声说了句“谢谢”,跟着他走进了店里。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谢拾乐给花亦安倒了杯热水,转身继续擦杯子,两人一时无话。花亦安看着橱窗里那瓶自己做的橘子酱,又看了看墙上林晓画的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桶的提手。
“橘子酱……你最近没再送了。”谢拾乐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以为你不想再吃了。”花亦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后来我试着按你做的原味配方熬,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没好意思再送。”
谢拾乐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橱窗边,拿起那瓶橘子酱:“其实不用刻意学我,你做的甜口,也有人喜欢。”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花亦安,“你父亲的债,都清了吗?”
“清了,我找了份果园管理的工作,慢慢还上的。”花亦安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知道以前的事……我没脸求你原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后来那些陪伴,不全是假的。”
谢拾乐没有说话,只是把橘子酱放回原处。窗外的雨小了些,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不是来求复合的。”花亦安急忙补充,“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当初帮我还了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我攒的钱,虽然不多,算是一点补偿。”
谢拾乐看了眼信封,没有碰:“钱不用了,就当是为过去的橘子糖买单吧。”他笑了笑,语气里没有了过去的冰冷,“那些甜的、涩的,都过去了,我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
花亦安看着他的笑容,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知道,谢拾乐没有原谅他,但也没有再恨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雨停了,花亦安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谢拾乐叫住了他:“下次如果路过,要是赶上我做橘子派,可以进来尝尝,这次不收钱。”
花亦安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用力点了点头:“好。”
看着花亦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谢拾乐拿起桌上的信封,追了出去,把信封塞回他手里:“拿着吧,不是补偿,是预支的橘子派钱。”
花亦安愣在原地,看着谢拾乐转身回店的背影,紧紧攥着信封,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平淡。有时花亦安会在下班路过时进来,谢拾乐真的会给他递上一块刚烤好的橘子派,两人偶尔会聊几句果园的收成、店里的生意,没有暧昧,没有尴尬,只有一种历经波折后的坦然。
年底的时候,民宿老板突然打来电话,说当年他们一起栽的那棵橘子树,结了满树的果子,问他们要不要回去摘。谢拾乐犹豫了一下,转头问正好来送橘子的花亦安:“要去看看吗?”
花亦安的耳尖红了红,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一起回到小镇的橘子园,那棵橘子树长得比以前更粗壮了,金黄的橘子挂满枝头,像当年约定的那样。谢拾乐踮起脚摘了一颗,递给花亦安:“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花亦安剥开橘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却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那是放下后的轻松,是和解后的坦然。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在果园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只是偶尔相视一笑,空气里弥漫着橘子的清香。
谢拾乐知道,他们不会再回到过去,但也不会再是陌生人。那些橘子味的回忆,不再是扎人的刺,而是变成了生命里一道淡淡的印记,提醒着他曾经的成长,也让他更珍惜现在的寻常。
回到邻市后,谢拾乐在菜单上添了一款“双味橘子酱吐司”,一边是原味,一边是甜口。有顾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笑着说:“每个人喜欢的味道不一样,都放着,总有一款合心意。”
窗外的夕阳又落了下来,暖黄的灯光照在店里,谢拾乐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慢慢剥开。橘子的清香散开,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和解后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