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的空白

火车驶进小镇站台时，谢拾乐攥着那颗没吃完的橘子糖，迫不及待地往“拾安橘子铺”赶。胃里的隐痛还没完全消散，但一想到暖黄的灯光和橘子香，他的脚步就轻快起来。

穿过老街拐角时，一辆失控的货车突然冲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谢拾乐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撞击，手里的橘子糖掉在地上，视线很快被黑暗吞噬。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床边陌生的中年男女——是他的父母。

“拾乐，你终于醒了！”母亲抓住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谢拾乐皱着眉，挣扎着坐起来：“你们是……？”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僵：“拾乐，我是爸爸啊，你不认识我们了？”

医生随后进来，语气沉重地说：“病人头部受到撞击，出现了逆行性遗忘，可能不记得受伤前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父母给他讲了很多“过去”——他是大城市富商的儿子，本该继承家业，却任性地跑到小镇开了家甜品店。他们拿出他的身份证、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拾安橘子铺”的钥匙，可谢拾乐看着这些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熟悉感。

“我想去看看那个店。”出院那天，他对父母说。

站在“拾安橘子铺”门口，看着木质招牌上的橘子图案，谢拾乐的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却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橱窗里的橘子甜品、书架上的笔记本和照片，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他拿起书架上那本画满橘子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歪歪扭扭的橘子旁边写着“橘子计划”，字迹陌生，却让他指尖发麻。旁边还夹着一张照片——雪地里的橘子树，金黄的果实挂在枝头，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眶突然发热，却还是想不起拍照的人是谁。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照片，说是一个朋友和你约定好要一起去看的。”母亲在一旁轻声说。

谢拾乐合上笔记本，走到橱窗边，拿起一罐橘子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脑海里闪过模糊的片段——有人在橘子园里托着他的腰摘橘子，有人在操场看台上和他分吃橘子糖，还有人红着眼眶对他说“对不起”。

这些片段像破碎的拼图，拼不出完整的画面，却让他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涩。

“我想留在这儿。”他突然说。

父母愣了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经历过车祸，他们再也不敢逼他回大城市了。

接下来的日子，谢拾乐慢慢学着打理店铺。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做甜品的，却凭着本能做出了和记忆中味道一样的橘子派；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喜欢橘子，却总在看到橘子树时觉得安心。

这天傍晚，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站在橱窗前，盯着里面的橘子糖看了很久。谢拾乐抬头看他，男人的眼眶突然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要买橘子糖吗？”谢拾乐笑着问。

男人点点头，声音沙哑：“一罐，谢谢。”

结账时，男人看着他的手，突然说：“你以前剥橘子糖的时候，指尖会沾到糖渣，总让我帮你擦。”

谢拾乐的动作顿住，脑子里又闪过模糊的片段——有人用纸巾替他擦指尖，指尖的温度很暖。他看着男人泛红的耳尖，心里涌起莫名的熟悉感，却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接过橘子糖，转身离开时，轻声说：“没关系，我叫花亦安，以后会常来买橘子糖的。”

看着花亦安的背影，谢拾乐摸出一颗橘子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他不知道花亦安是谁，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约定，却觉得这个名字和橘子糖的味道一样，让他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

或许记忆会空白，但有些味道、有些感觉，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谢拾乐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想起过去，却觉得留在这家充满橘子香的店里，守着这份陌生的熟悉感，也挺好的。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招牌上的“拾安”二字，他拿起抹布，轻轻擦掉橱窗上的灰尘，准备迎接明天的客人——不管过去怎样，他知道，现在的日子，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