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权谋篇(沈未晞)
大殿里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混着酒浆的甜糜和一种铁锈似的甜腥,直往人鼻子里钻。琉璃盏、蟠龙柱、御座金漆,全溅上了一泼泼暗红,蜿蜒流下,像某种诡艳的图腾。丝竹早断了,只剩垂死的呻吟、刀锋刮过骨头的闷响,还有他靴底踏在血泊里,那粘腻又清晰的声音,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沈未晞跪在血污中,猩红的嫁衣铺展,如一朵被践踏得残破的花。父亲花白的头颅就在她膝前,怒目圆睁,凝固着惊怒与不甘。不远处,是母亲素来温柔的眉眼,此刻也失了颜色。三个哥哥……她甚至不敢去看。
玄铁靴停在她眼前,明黄的袍角拂过她颤抖的手背。
冰冷的剑尖挑起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对上那双曾盛满星海、许诺她一世江山的眼。此刻那眼里只有冰封的屠场和一丝玩味的残忍。
他笑了,声音轻柔得像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云麾将军,可喜欢朕的……江山为聘?”
那“聘”字尾音未落,沈未晞喉间一股腥甜涌上,眼前最后的景象,是他剑锋上属于她至亲的血,正一滴、一滴,砸落在她眉心,滚烫如熔岩,又瞬间冰寒刺骨。
——
“晞儿?晞儿?”
母亲温柔的声音穿透了那层血幕,沈未晞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痛,仿佛那柄穿透她心口的长枪还在。
触手所及,是光滑的锦缎,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苏合香,没有血腥,没有杀戮。
她僵硬地转头,看见母亲担忧的面容,父亲沈巍端坐主位,虽鬓角染霜,却身躯挺拔,三个哥哥或站或立,皆好奇地望着她。堂下,那人一袭月白蟒袍,姿容清俊,手捧明黄婚书,正含笑凝望着她,眼底的情深似海,几乎要将人溺毙。
——“孤在此立誓,以江山为聘,许未晞一世荣华,许沈氏万世荣光。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共证。”
是他来求亲的那一日!
那剜心刻骨的誓言言犹在耳,与方才大殿上那句“可喜欢朕的聘礼”轰然交织,将她最后一丝理智炸得粉碎。
“晞儿?”他似乎察觉她面色不对,柔声唤道,上前一步。
就是这一步,踩碎了她所有伪装的平静。
沈未晞猛地后退,劈手夺过那卷刺目的明黄婚书,在满堂惊愕的注视下,“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绸帛断裂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她用力之猛,指尖划过绸缎边缘,沁出细小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将那碎片狠狠掷于地上,犹嫌不足,又重重踩上一脚,仿佛踩碎的是他那颗虚伪肮脏的心。
满室死寂。落针可闻。
沈巍霍然起身:“未晞!你!”
他身后的侍从脸色剧变,手已按上腰间佩刀。
沈未晞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却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钉向那瞬间敛了笑意、眸光幽深的看着,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划破凝滞的空气:
“殿下厚爱,沈未晞担不起,沈家更担不起!”
她转向父亲,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父亲!我将军府忠君爱国,浴血沙场,换来的是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泼天富贵,这从龙之功,我沈家要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