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权谋篇（沈青璃）

意识最后是冷的，是胸口撕裂的痛，是喉咙口堵着的血腥，和冷宫冲天的火光、那人龙袍上刺目的金。

再睁眼，却是御书房檀香沉沉的暖。

指尖下意识蜷缩，触及平滑的衣料，而非冰冷碎裂的玉玺残片。上方传来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北境既安，沈将军劳苦功高。青璃，你此番随军历练，亦是有功，朕心甚慰。可想要何赏赐？”

沈青璃猛地抬头。

御案后，天子容颜未显老态，眉宇间是久居上位的威重。下首，太子萧景煜锦衣玉冠，面容俊朗，正唇角微扬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她前世熟悉的、恰到好处的温柔与疏离。周遭，熟悉的臣公面容，或垂首，或微哂。

这一幕……是了，元启二十三年冬，北境大捷，父亲班师回朝，她因献策及押送粮草有功，得蒙召见。

就在此地，就在此刻，前世的她，在太子温柔的目光下，羞赧垂首，说“此乃臣女本分，不敢求赏”，全了太子贤良未婚妻的名声，也断送了将军府最后一丝帝王忌惮下的生机。

御书房的地砖冰凉，透过衣裙渗入膝盖，却冷不过她心底翻涌的血色。

将军府三百四十七口的哭嚎，烈火焚断梁柱的爆响，父亲怒目圆睁被长枪穿胸而过的身影，母亲最后凄厉的“阿璃快走”……还有，冷宫破败蛛网下，那人拥着白衣楚楚的林婉柔，冷眼睨来，说：“叛臣之女，焉配玷污宫闱？”

痛彻骨髓，恨如焚心。

“青璃？”太子温润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催促，“父皇问你话呢。”

沈青璃一个激灵，重重一个头磕下去，额头触及冰冷地砖，发出清晰脆响。再抬头时，面上已无半分血色，唯有一双眼，黑沉沉的，像是燃尽了的死灰，却又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冷光。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静寂的御书房，每一个字都砸得人心头一沉。

“臣女沈青璃，恳请陛下，念臣女微末军功，兖州粮道疏通或可抵半数——求陛下恩准，解除臣女与太子殿下婚约！”

满殿死寂。

落针可闻。

方才还带着些许暖意的空气瞬间冻结。几个老臣猛地抬头，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侍立的太监屏住了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皇帝抚着玉扳指的手顿住了，威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太子萧景煜脸上的温润笑意彻底僵住，转为愕然，继而是一丝被冒犯的愠怒，“青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父皇面前，岂容你放肆荒唐！”他上前一步，似想扶她，更想阻住她接下来的话。

沈青璃却避开了他的手，再次叩首，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比方才更清晰，更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臣女惶恐，自知此言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然此心已决，绝非戏言。求陛下成全！”

“你！”萧景煜脸色铁青。

“沈青璃，”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皇家婚约，岂是儿戏？岂是你想退便退的？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