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礼物

秋雨欣踮着脚尖站在玄关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星星项链。暮色透过雕花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听见玄关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却不像往常那样雀跃——今天是大哥秋瑾怀出差的第七天，也是她第一次完整拼完拼图的日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感。秋雨欣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玄关柜角，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她慌忙转身，正对上秋瑾怀来不及收回的惊愕目光。男人西装革履的轮廓在暖黄壁灯下显得格外清瘦，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袖口还沾着星点咖啡渍。

"小妹？"秋瑾怀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放下公文包的动作比平时重了些，金属搭扣撞在柚木柜门上发出清脆声响。秋雨欣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缠着创可贴，边缘还渗着暗红血迹。

"大哥..."她刚开口就噎住了喉咙。秋瑾怀今天没穿那件熟悉的竹青色衬衫，取而代之的深灰色西装让她想起上个月在电视上看到的财经访谈——镜头前的他永远西装笔挺，连袖扣都要用特定角度才能反光。

男人蹲下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的风，秋雨欣看见他鬓角沾着根枯草。他伸手要抱她，却在触及她发梢时触电般缩回手。这个细微的停顿让秋雨欣想起养父醉酒后打翻酒瓶的声响，后背瞬间绷紧如拉紧的弓弦。

"在拼这个？"秋瑾怀突然转移话题，目光落在她脚边的拼图盒上。那是大哥上周出门前送的星空主题拼图，此刻散落着近千片碎片，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辉。秋雨欣盯着他皮鞋尖沾着的草屑，喉咙发紧："还差最后三十片..."

秋瑾怀沉默着抽出张羊绒毯铺在玄关，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当他打开手提箱时，秋雨欣闻到了海风咸涩的气息——那是大哥每次跨国飞行都会带的柑橘调须后水味道。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本精装绘本，最上方躺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盖上烫金的蝴蝶振翅欲飞。

"瑞士工匠用七年时间培育的蓝闪蝶标本。"秋瑾怀打开盒盖时，幽蓝磷光在秋雨欣瞳孔里流转，"翅膀上的鳞片每片都不同，像不像你画本里那些会发光的星星？"

秋雨欣的指尖离标本还有半寸就僵住了。养母总说她痴迷这些会飞的小虫子是病态，曾把她的蝴蝶标本册扔进壁炉。此刻她看着秋瑾怀掌心的蓝闪蝶，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养父把她的画稿丢进火堆时，火星中飞舞的灰烬也像这样闪烁过。

"小心磷粉。"秋瑾怀突然握住她僵直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这个动作让秋雨欣浑身颤抖，她看见大哥喉结滚动了一下，松开手时在标本盒上留下半枚带血的指纹。

玄关时钟敲响第八下时，秋瑾怀终于从公文包夹层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秋雨欣盯着他虎口处结痂的伤口，看着他将信封推过来时带起的风掀动自己额前碎发。信封没有邮戳，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某本旧书上撕下的扉页。

"在苏黎世转机时写的。"秋瑾怀别过头去看窗外渐浓的夜色，"本来想等拼图完成再给你。"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威士忌，"里面夹着张机票，下周末去马代看蓝眼泪，就我们两个人。"

秋雨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三哥秋瑾庭说起马尔代夫时，曾指着电视上的画面说那里的海水像大哥的眼睛。此刻她看着信封里滑落的机票，突然发现日期是九月十七日——那是她十岁生日，也是被养父关进地下室的第七年。

拼图盒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秋雨欣转头看见最后三片星空拼图自动吸附在底座，完整的仙女座星云在月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她想起大哥总说她是夜空中最暗的那颗星，此刻却在她掌心绽放出银河般的光芒。

"为什么选蓝闪蝶？"秋雨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七年未曾有过的震颤。她看着秋瑾怀解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烫伤疤痕——那是她五岁时打翻热汤留下的印记。

秋瑾怀从衬衫口袋摸出枚银质书签，边缘刻着细小的星轨图案："在图书馆找资料时发现的，作者说每只蓝闪蝶翅膀都藏着不同的星空图谱。"他的指尖抚过书签上的凹痕，"就像你每道伤疤里，都锁着属于你的星光。"

夜风突然掀起窗帘，月光如银瀑倾泻在拼图上。秋雨欣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大哥的交叠在地板上，恍惚间像极了小时候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到的重叠光影。她忽然伸手触碰标本盒，蓝闪蝶鳞片摩擦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明天开始教你观星。"秋瑾怀突然起身，阴影笼罩住她时带起雪松与硝烟交织的气息。他解开袖扣的动作比拆弹专家还精准，露出腕间狰狞的疤痕："先从辨认北斗七星开始，就像辨认我们回家的路。"

秋雨欣的喉咙涌上铁锈味。她看着大哥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沙漠里扭曲的仙人掌，花盆上歪歪扭扭写着"给小星星"。那是她七岁在福利院画的涂鸦，此刻被装裱在防弹玻璃相框里，边缘还残留着弹孔修补的痕迹。

"你的画。"秋瑾怀把相框塞进她怀里，玻璃表面还带着体温，"在苏富比拍出三百万，钱存在你的教育基金里。"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她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淡粉的缝合疤痕，"下周开始，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书房为你留着。"

秋雨欣抱着相框的手不住发抖。她看见玻璃倒影里大哥的侧脸，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星辰此刻正落在他眼角的细纹里。当月光移到窗棂第三格时，她终于颤抖着开口："大哥，马代的海...会像画册里那样蓝吗？"

秋瑾怀正在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他解开刚系好的温莎结，任由丝绸垂落在定制西装上："等你看过真正的星空，"他的指尖拂过她头顶旋涡，"就会知道画册都是骗子。" 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如熔岩："但我会让你亲眼看见，银河落在睫毛上的模样。"

电子钟跳转到23:59分，秋雨欣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握紧装着机票的信封，发现边缘沾着片蓝闪蝶鳞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荧光。玄关处的拼图完整如初生的星环，而大哥的影子正将她笼罩在银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