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婚后生活）
云楼宫的日子，并没因为多了一个“三太子妃”而有丝毫合乎规矩的迹象。
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那总是萦绕宫内的冷清煞气里，混进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另一人的活气儿。比如，偏殿角落里莫名多出的几个松软垫子（某鼠精晒太阳打盹专用），又比如，哪吒那堆随手乱扔的兵器旁，偶尔会出现一小碟啃得坑坑洼洼的灵果核。
天庭众仙对这桩婚事，从最初的震惊骇然，到如今的讳莫如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毕竟，谁也不想哪天被火尖枪指着鼻子问“是不是对小爷的家事有意见”。连李靖，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糟心的局面，只是远远见到云楼宫的赤芒，脸色总会更黑沉几分。
这日天光正好，我窝在偏殿垫子上，抱着一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仙枣啃得正香。嫁过来后，别的且不说，这吃喝用度倒是直线上升，哪吒似乎把“喂饱自家耗子”当成了某种乐趣，各种灵果仙膳不要钱似的往我面前堆。
脚步声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整个云楼宫，敢这么走路，能把每一步都踏出“老子天下第一”气势的，只有一位。
哪吒晃悠过来，红衣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他刚练完枪，周身还带着未散的热意和锐气。目光落在我怀里的仙枣上，他眉头一挑，伸手就来抢。
“啃得埋汰。”他嫌弃地说，却就着我啃过的地方，大大咬了一口，汁水淋漓。
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半果子进了他的肚子。
他三两下吃完，随手把果核一丢，精准地砸中了窗外一棵仙树的枝丫，惊起几只仙雀。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俯身捏住我的后颈，把我拎起来与他平视。
“喂，傻耗子。”
“嗯？”我四爪悬空，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红瞳。
“带你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风火轮已在脚下燃起，混天绫自发缠上我的腰。眼前景物猛地一晃，再定睛时，已被他带出了云楼宫，直奔下界。
耳边风声呼啸，我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襟。
“怕就闭眼。”他声音带着惯有的恶劣，手臂却将我揽得更紧。
不多时，他按下云头。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桃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光是闻着，周身妖力都活跃了几分。我睁眼一看，瞬间吓得尾巴毛炸开——眼前云雾缭绕，仙株林立，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又是哪里？！
“你…你又来偷桃？！”我声音都变了调。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哪吒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偷？小爷我来自己家果园摘几个果子，能叫偷？”
他抱着我，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落在园中。守园的土地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连只仙虫都不敢冒头。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株最为古老虬结、灵气最盛的桃树下。那树上结的桃子，个个硕大饱满，粉里透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灵气。
他随手摘了两个最大的，掂了掂，扔给我一个：“喏，赔你的。”
我手忙脚乱地抱住那颗沉甸甸的、足以让外面小仙打破头的极品蟠桃，心脏还在为擅闯禁地的恐惧而狂跳。
他却已靠着树干坐下，长腿随意曲起，拿着另一个桃子，在衣袖上蹭了蹭，咔嚓就是一口，吃得毫无仪态可言。
“愣着干什么？”他瞥我一眼，“等王母来请你吃？”
我只好磨磨蹭蹭地在他旁边坐下，小口小口地啃起来。桃肉甘美，汁水丰沛，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
阳光透过蟠桃树的枝叶缝隙洒下，在他嚣张的红衣和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吃得专注，偶尔有汁水顺着下颌滑落，他也懒得擦。
这一刻，没有天兵追捕，没有李靖的怒视，只有满园桃香，和身边这个…把我带来“自家果园”摘桃子的煞星。
心里那点恐惧慢慢褪去，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情绪悄悄蔓延。
我偷偷看着他，爪子里的桃子似乎变得更甜了。
吃完桃子，他随手将桃核一弹，那桃核化作一道流光，不知飞去了哪个角落，未来或许又能长成一株灵根。
他伸了个懒腰，红衣下摆拂过地面的仙草，然后毫无预兆地，身子一歪，脑袋枕在了我的腿上！
我浑身一僵，差点把怀里剩的半个桃子扔出去。
“别动。”他闭着眼，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吃饱后的慵懒，“困了。”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的头发散落在我的裙摆上，触感微凉。呼吸平稳，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无害。
可他刚才还嚣张地祸害蟠桃园呢！
我低头，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或许是假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爪子犹豫了半晌，最终极轻极轻地，落在他散开的墨发上，小心翼翼地梳理了一下。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蟠桃园的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桃香和青草的气息。混天绫的一端软软地搭在我手边，温热顺滑。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动了动，眼睛没睁开，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那只正在偷偷摸他头发的手。
我吓得一哆嗦。
他却只是将我的爪子拉下去，握在掌心，捏了捏，然后又不动了，仿佛只是确认一下所有物还在不在。
掌心传来他干燥温暖的体温。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又看看枕在我腿上安然入睡的他，忽然觉得，这桩一开始吓得我魂飞魄散的婚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蟠桃管够。
还有…他偶尔（非常偶尔）流露出的，这点算不上温柔、却足够真实的…依赖？
夕阳开始给蟠桃林镀上金边时，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红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看起来莫名…好欺负。
但他一开口，就打碎了我的幻想。
“腿麻了没？”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语气恢复一贯的恶劣，“麻了也忍着。”
说完，再次将我捞起，风火轮起，混天绫绕，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片被他祸害过的仙境。
回到云楼宫，他将我往那堆软垫上一丢，自己则又晃去校场练枪，仿佛下午那场蟠桃园的偷闲（对他而言是正大光明）从未发生。
夜里，我蜷在铺着混天绫的大床上（哪吒坚持这破绫缎比什么云锦丝褥都舒服），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侧的床榻一沉。
带着夜露凉意和水汽的身体靠了过来，手臂习惯性地将我捞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重死了…”他含糊地嘟囔一句，像是抱怨，怀抱却收得更紧，嗅了嗅，“一股桃子味…”
我没力气反驳，在他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声里，往他怀里蹭了蹭，再次沉沉睡去。
窗外天庭星河无声流转。
云楼宫内，煞神搂着他偷来的小耗子，睡得正沉。
婚后生活？大抵便是如此——蟠桃管饱，麻烦不少，偶尔…岁月静好。
当然，静好的前提是，别睁眼就看到他拿着火尖枪，兴致勃勃地问我“今天想学拆南天门还是砸凌霄殿”。
罢了。
我叹了口气，往那温暖的怀抱里又缩了缩。
拆便拆吧。
反正，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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