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白金星那声“唉”还在云层里打着旋儿，试图浇灭这冲天而起的煞气。李靖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向紫涨，握着空拳的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哪吒却像是根本没看见老金星那愁苦的脸，也没看见他爹那快要喷火的眼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那双烧着烈焰的红瞳死死锁着我，里面翻涌的情绪太浓太烈，几乎要将我吞没。有未散的暴戾，有不容置疑的独占，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偏执。
“听见没？”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逼问的力道，砸进我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小爷说，要你。”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宣告。是把我钉死在他的战车上，不容我后退半步。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目的血痕，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辨的疯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怕被拒绝的紧绷。
广场上成千上百道目光，李靖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太白金星欲言又止的圆场…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模糊、褪色。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他那句砸得我神魂俱颤的“要你”。
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一样地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还在，却奇异地被另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彻底压过。
我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混合着硝烟、血腥和一种冷冽的莲香。
然后，我迎着他灼灼的、几乎要烧起来的目光，很轻、却用尽了全身力气，点了一下头。
“…好。”
声音嘶哑，却清晰。
就一个字。
砸在地上。
哪吒瞳孔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倏然松了。一种近乎狰狞的满意和释然掠过他的眼底。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更用力地按进他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揉碎我，仿佛要将我彻底嵌进他的骨血里。
“哈！”他仰头，发出一声短促而畅快的笑，那笑声里带着淋漓的酣畅和压不住的嚣张，震得他胸膛都在嗡鸣，“听见了吗？李靖！太白老儿！还有你们这些看热闹的！”
他抱着我，环视四周，火尖枪上的烈焰随着他的笑声猎猎燃烧。
“她应了！”
李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你们…无耻孽障！不知廉耻！”
“廉耻？”哪吒笑声戛然而止，红瞳冰冷地扫过去，带着极致的嘲弄，“那玩意儿值几个钱？能挡火尖枪还是能填蟠桃园的坑？”
他不再看李靖那副快要厥过去的模样，低头，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气息灼热地交错。
“走，”他声音压得很低，只容我一人听见，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跟小爷回家。”
家？云楼宫？现在那地方还能回去？
不等我细想，他已抱着我，脚下风火轮烈焰轰然爆发！
“哪吒！”李靖暴喝，“你敢！”
“拦住他！”那天将也跟着嘶喊。
天兵阵列骚动，金光闪烁，无数法宝兵刃扬起！
“滚开！”
哪吒一声厉喝，混天绫如血龙般咆哮而出，瞬间暴涨，赤芒横扫！同时火尖枪向前猛地一刺！
轰——！
恐怖的烈焰罡风炸开，硬生生将前方拦路的天兵阵列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惨叫声、惊呼声、法宝碎裂声不绝于耳！
他根本不顾忌是否会伤及无辜，或者说，此刻所有拦在他面前的，都是敌人！
风火轮碾过狼藉的阵列，赤芒如流星，直奔那座悬浮于云端、此刻却显得危机四伏的云楼宫！
“逆子！逆子！”李靖的咆哮和太白金星焦急的劝阻被远远甩在身后。
云楼宫的禁制感应到主人归来，自动开启。
哪吒抱着我，如同炮弹般砸进宫内主殿！
殿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将外面所有的喧嚣、杀意和窥探，暂时隔绝。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却莫名让人心安。
他把我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动作依旧带着点粗鲁的急躁。
自己则猛地转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剧烈奔涌的气息和…别的什么情绪。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我们两人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我蜷在座椅里，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紧绷孤绝的背影，心跳依旧快得不成样子。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太疯狂，像一场光怪陆离又惊心动魄的梦。
颈侧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是被他咬过的地方，而是另一种更深刻的、被打上标记的错觉。
良久。
他忽然转过身。
红瞳在昏暗的殿内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未散的暴戾，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我吸进去的暗流。
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我面前，俯身，双手撑在座椅扶手上，再次将我困在他的气息里。
“怕吗？”他又问，声音低哑得厉害。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映着我小小倒影的眼睛，缓缓摇头。
“…不怕。”
他盯着我，像是在审视我这话的真假。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
不是一个吻。
而是再次张口，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带着惩罚意味地，啃咬在我之前被咬过的颈侧同一个地方！
“唔！”我痛得缩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按住。
这一次，他咬得更久，力道也更重，仿佛要透过皮肉，将他的印记彻底烙进我的魂魄里。
直到尝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他才松口，舌尖舔过那细微的伤口，带来一阵战栗的麻痒。
他抬起头，唇上沾着一点我的血，红瞳里燃烧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和满足。
“盖个章。”他哑声说，指腹摩挲着那处新鲜的齿痕，眼神滚烫，“省得某些不长眼的，还有你，忘了。”
我望着他，望着这个霸道、恶劣、疯狂却又将我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宣告给三界看的煞星。
心里那点残存的恐惧和不安，终于被一种更汹涌的情感彻底淹没。
我伸出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微微用力，将他拉低。
然后，仰起头，主动吻上了他沾着血痕的唇。
他浑身猛地一僵。
随即，反应过来的他，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反客为主，更凶更狠地吻了回来，掠夺着我的呼吸，我的神智，我的一切。
混天绫无声地缠绕上来，将我们紧密地包裹在一起。
窗外或许天兵压境，或许雷霆将至。
但这一刻，云楼宫内，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和心跳，以及那不容置疑的、疯狂而确定的归属。
尘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