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小夭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脚下的细沙随着潮起潮落变换着形状。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怀中的布偶贴着心口,仿佛还残留着晏清身上的奶香味。
三日后,她来到了一个名为白沙的小渔村。这里远离官道,村民们以打渔为生,见到外乡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小夭用身上最后的铜钱租了间临海的木屋,屋顶铺着厚厚的海草,风吹过时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每日清晨,她背着药箱在村里行医。渔民的病症多是风湿和劳损,她用银针和草药为他们缓解疼痛。渐渐地,“玫大夫”的名声传开了,连邻近村子的人都慕名而来。
这日黄昏,小夭正在晾晒新采的草药,忽听门外一阵骚动。几个渔民抬着个昏迷的少年闯进来,少年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
“海蛇咬的!”为首的渔夫急得满头大汗,“玫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小子!”
小夭立刻让众人将少年平放在榻上。她利落地划开伤口,挤出毒血,又用特制的药膏敷上。整个过程中,少年始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你很勇敢。”小夭包扎完伤口,递给他一碗药汁。
少年接过药碗,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望着她:“谢谢大夫。我叫阿海,以后我的命就是您的。”
小夭失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好好养伤就是。”
阿海却固执地摇头:“阿爹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晚,小夭在油灯下整理药材时,发现门外有个蜷缩的身影。推开门,阿海正抱着铺盖坐在台阶上。
“你这是...”
“我来给大夫守夜。”少年认真地说,“村里常有野狗窜进来。”
小夭刚要拒绝,一阵海风吹来,少年单薄的身子明显抖了抖。她叹了口气:“进来吧,地上凉。”
就这样,阿海成了小夭的小药童。他学东西极快,不出半月就能准确分辨数十种草药。闲时,他会坐在门槛上吹海螺,呜呜的声音传得很远。
“大夫为什么总看着海螺发呆?”有天阿海突然问。
小夭回过神,发现手中的药材已经被捏碎了。她勉强笑了笑:“想起一位故人。”
“是送您海螺的人吗?”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小夭没有回答,转身去整理药柜。阿海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从此吹海螺的次数更多了。
转眼深秋,渔村迎来了最繁忙的季节。男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女人们则忙着晾晒鱼干和修补渔网。小夭的医术越来越好,连最难缠的疔疮都能药到病除。
这天夜里,小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阿海浑身是血地站在外面。
“小六姐快走!”少年声音嘶哑,“海盗来了!”
远处传来哭喊声和火光,整个村子都乱作一团。小夭抓起药箱就要往外冲,被阿海死死拉住:“来不及了!他们见人就杀!”
“我是医师,他们需要...”
“他们不需要!”阿海几乎是吼出来的,“上次来的海盗把女人开膛破肚,就为了取乐!”
小夭僵在原地。阿海趁机拽着她往后山跑,两人刚钻进树林,就听见木屋被踹开的声音。
他们在山洞里躲了三天。阿海每天趁夜色潜回村子,带回有限的食物和消息。
“老李头死了...阿花姐被掳走了...”少年说起时,拳头攥得死紧,“这群畜生!”
第四天清晨,海盗终于离去。小夭回到村里,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房屋烧毁大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老人,也有孩童。
幸存者们麻木地收拾着残局。小夭默默架起大锅熬药,为伤者处理伤口。没有人哭嚎,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偶尔响起。
夜里,小夭在废墟中找到了自己的海螺,已经被踩得粉碎。她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碎片,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阿海举着火把站在那里,脸上还有未愈的伤痕:“小六姐,我要走了。”
“去哪?”
“参军。”少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小夭想劝他留下,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默默准备好药材,给阿海带上,阿海郑重地接过,学着大人的样子抱拳行礼,少年离去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股倔强。小夭站在海边,直到那点火光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渔村开始了艰难的重建。小夭白天行医,晚上帮着修补房屋。她的医术越发精湛,甚至能做一些简单的手术。村民们感激她,常送来新鲜的鱼获和自家种的蔬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