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老来昏聩

然而，在那看似辉煌的“宣王中兴”背后，却隐藏着诸多危机，宛如繁华表象下暗涌的波涛，随时可能将这片看似平静的盛世景象彻底打破。周宣王统治期间，因长年累月地发动战争，国家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被大量消耗，这无疑是对西周王朝国力的巨大透支。随着战争的持续推进，这种消耗日益加剧，社会矛盾也在不断积累与激化，社会危机愈发深重，整个王朝的根基开始出现摇摇欲坠的迹象。

更为严重的是，周宣王在晚年时期，性格变得愈发独断专行。他将自己视为绝对的权威，听不进任何忠言劝谏，对于那些出于公心、为国家长远利益考虑而提出的建议，他一概置若罔闻。而且，他还肆意妄为，滥杀大臣，在朝堂之上营造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氛围。这使得大臣们人人自危，不敢再直言进谏，国家的政治生态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如此一来，曾经一度让西周王朝重现繁荣的“宣王中兴”，就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一般，成为昙花一现。

前 817 年（周宣王十一年）的春天，阳光洒在古朴庄重的宫殿之中。鲁国国君鲁武公怀着忐忑又崇敬的心情，带着长子公子括、少子公子戏，踏上了前往朝见周宣王的旅程。一路上，他们马不停蹄，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了周朝的王都。

进入宫殿，鲁武公等人向周宣王行了大礼。周宣王看着这三个年轻人，目光却在公子戏身上停留得格外久。公子戏生性伶俐，模样讨喜，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灵气，周宣王心中十分喜爱，竟动了立公子戏为鲁国太子的心思。

周宣王的大夫樊仲甫（一名仲山甫）察觉到了周宣王的意图，忧心忡忡地前来劝阻。他言辞恳切地对周宣王说：“大王啊，自古以来立君之法，皆遵循长幼有序之规矩。废长立幼，此乃不合旧制之举啊。此等违背祖宗之法的事情一旦施行，恐会引起诸多纷争，使鲁国陷入动荡，于国于民都甚是不利啊！”

然而，沉浸在个人喜好之中的周宣王，并未将樊仲甫的谏言听进心里，依旧固执己见，执意立公子戏为鲁国太子。

同年夏天，鲁武公带着无奈与失落的心情踏上归程。回国后不久，他便郁郁而终。公子戏顺利继位，正式即位成为鲁懿公。

前 807 年（周宣王二十一年），因鲁公子的继位问题引发了一场动乱。公子括之子伯御，心中对公子戏成为鲁国国君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自己才是继承鲁国君位更为合适的人选。在鲁人的一些支持下，伯御发动了政变，攻杀鲁懿公，而后自立为鲁君，史称“鲁废公”。

这场动乱无疑给鲁国带来了巨大的动荡，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前 797 年（周宣王三十一年），周宣王听闻此事后，决定出兵讨伐鲁国，以平息鲁国的内乱。在他的指挥下，周军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杀死了鲁废公伯御。

但鲁国国君之位再次空缺，周宣王不得不为鲁国重新挑选合适的继承人。于是，他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询问道：“在鲁国诸多公子之中，哪一个能够胜任鲁国国君之位呢？” 大夫樊穆仲站了出来，恭敬地回答道：“大王，在鲁国公子之中，鲁懿公的弟弟公子称，为人庄重恭敬，对待老人极为敬重，且在处事执法时必定会遵循前朝礼制，如此贤德之人，定能为鲁国带来新的生机啊！”

周宣王听闻后，觉得公子称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于是，在夷宫（周宣王祖父周夷王的庙廷）这个充满着庄严与神圣氛围的地方，周宣王正式立公子称为鲁国国君，他便是鲁孝公。

经过此次事件之后，周天子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原本在各诸侯国心中那如高山般仰止的威望，也开始大打折扣。周王室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诸侯们心中开始滋生出违抗王命的念头，西周王朝的统治秩序开始出现松动与裂痕。

可周宣王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决策失误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在他统治的晚年时期，更是多次对周边部族用兵，妄图进一步扩大西周王朝的疆域，重温昔日的荣耀。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些战争大多都以失败而告终：

前 797 年（周宣王三十一年），秋风萧瑟之中，周宣王派遣军队开赴太原之戎。大军一路北上，行军途中克服了重重困难，但最终还是未能攻破太原之戎的防线，此次征伐无果而终。

前 793 年（周宣王三十六年），周宣王又派遣大军征讨条戎、奔戎（今山西夏县西南）。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可周朝军队却因种种原因而战败，损失惨重。

前 790 年（周宣王三十九年），周宣王再次出兵，这次的目标是申戎（即西申国，今陕西省米脂县北）。或许是此次准备充分，或许是申戎实力稍逊，周朝军队终于获得了胜利。但同年，在千亩之战中，周朝军队却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大败于姜戎，南国之师几乎全军覆没。战场上尸横遍野，一片凄惨景象。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宣王多亏了奄父的帮助，才得以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与此同时，周朝的一些传统制度也在周宣王的统治时期发生了巨大的变革。藉礼，本是村社中每逢某种农业劳动开始前，由首领带头举行仪式，耕种集体所有的藉田，其初衷是鼓励集体耕作，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周时期，原本属于集体所有的藉田，即公田逐渐变为天子、诸侯以及贵族私有。

这一变化使得藉礼的性质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原本庄重的藉礼，如今成为了在春耕、耨耘、收获时，天子、公卿百官举行仪式，以监督和巡查庶人耕种、无偿占有庶人劳动成果的一种活动。周宣王在位时，还未到千亩这个特定的时间节点，便匆匆举行了藉礼。虢文公看到这一情况后，忧心忡忡地前来劝谏周宣王。他深知这一制度的变更对于国家治理和社会稳定的重要性，于是极力劝说宣王应以传统为鉴，慎重行事。然而，此时已被权力和欲望蒙蔽双眼的周宣王，并未将虢文公的忠言放在心上，依旧一意孤行。

有观点认为，井田制在周宣王时期已经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公田被大量私有化，土地兼并现象愈发严重，土地所有权变得混乱不堪。面对这一局面，周宣王或许是看到了现实的无奈，或许是出于对稳定统治的考量，承认了这一既定的事实，相关的藉礼也被取消。

不仅如此，周宣王丧南国之师后，急需补充兵员、征调物资，以恢复周朝的实力。于是，他决定在太原普查人口，试图以此来获取足够的人力和物资支持。仲山甫听闻此消息后，急忙前来劝谏。他深知这一举措的弊端，耐心地向周宣王分析道：“自古以来，人口数量其实无需刻意普查便能知晓。因为国家有司民一职，专门负责登记生死情况；司商负责赐族受姓，由此可以掌握不同家族的繁衍情况；司徒负责人口来往，能够清楚各地人口的流动情况；司寇负责处决罪犯，了解服刑人员的数量；司牧知晓职员数量，懂得各地的劳役情况；司工知晓工匠数量，可了解手工业从业人口；司场负责人口迁入，司廪负责人口迁出，通过这些人将人口各项情况汇总上来，天子通过询问这些百官便能对人口数量和分布有基本的掌握。而且，还可以通过管理农事的方式来调查，从而了解各地的人口与生产状况。如此一来，实在没有必要劳民伤财去刻意进行人口普查啊，这样只会让百姓怨声载道啊！”

可周宣王一心只想着尽快恢复国力，根本听不进这些劝阻之言。最终，他还是执意决定在太原进行人口普查，这一举动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对周宣王的不满也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许多。

公元前 782 年（周宣王四十六年），周宣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关于他的死因，许多著作都记载了一种充满奇幻色彩的说法。话说周宣王游猎于圃田（今河南省中牟西）时，一个神秘而惊悚的场景出现了。杜伯的冤魂乘着白马白车，威风凛凛地而来。只见司空锜站在一侧护卫，大臣祝站在另一侧护卫，杜伯头戴红帽子如鬼魅般从道边疾驰而来，手中的红弓紧绷，红箭瞄准了周宣王。刹那间，杜伯放箭，那箭如流星般直飞而来，正中宣王心脏。周宣王只觉脊梁瞬间折断，而后轰然倒伏在箭囊上，结束了自己充满争议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