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商穆王

在商朝“九世之乱”的动荡周期中,祖乙是一位扭转颓势、开创“祖乙中兴”的关键君主。他在史料中有着多重称谓:《史记·殷本纪》称其为“祖乙”,甲骨文卜辞中记作“且乙”(“且”为“祖”的古字),部分文献(如《竹书纪年》)则载其名为“滕”(或作“胜”),子姓,是商王河亶甲的嫡子。公元前1317年,河亶甲病逝于新都相地,祖乙凭借“父死子继”的王室传承传统,顺利继位,成为商朝第十三任君主。尽管关于他的生卒年份并无确切记载,但从其在位19年的历史跨度来看,他的统治贯穿了商朝中期从“中衰”向“中兴”过渡的关键阶段。

祖乙继位时,商朝虽经河亶甲的治理缓解了外患,但内部隐患仍未根除——新都相地(今河南内黄)地处黄河下游,频繁的黄河水患成为威胁都城安全的最大隐患。黄河作为华夏文明的“母亲河”,在孕育农业文明的同时,也因上游水土流失严重、下游河道淤积,时常发生决堤洪水。据甲骨文卜辞记载,河亶甲统治后期,相地就曾遭遇两次小规模洪水,冲毁了部分农田与民居;祖乙继位当年(祖乙元年,公元前1317年),黄河流域遭遇罕见暴雨,导致大规模洪水泛滥,相地的城墙被冲垮,王宫宗庙的部分建筑浸泡在洪水中,百姓被迫逃往高地避难,粮食仓库被淹,都城秩序陷入混乱。

面对这场“开局危机”,祖乙迅速召集大臣商议对策。此时,贤臣巫贤的建议成为破局的关键。巫贤是商朝名臣巫咸之子,继承了其父“通天文、知地理”的才能,且在河亶甲时期就曾参与迁都相地的规划,对地理环境有着深刻认知。他向祖乙进言:“相地濒河,水患不息,若久居于此,民不安居,国无宁日。当择高阜之地,迁建新都,方为长久之计。”巫贤的建议精准切中要害——相地地势低洼,黄河水患难以根治,唯有迁都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祖乙深知迁都事关王朝安危,虽面临“刚继位即迁都”的舆论压力,但仍展现出君主的远见与决断力,当即采纳巫贤的建议,下令筹备迁都。为选择合适的新都地址,祖乙派遣巫贤率领勘察团队,沿黄河流域西行考察,最终选定耿地(今山西河津)。耿地位于黄河中游东岸,地势较高,且远离黄河主河道,水患风险远低于相地;同时,耿地地处商朝西部与北部疆域的交汇处,便于管控西部羌部落与北部游牧部落,兼具地理安全与军事战略优势。

迁都耿地的工程于祖乙元年秋冬之际启动。祖乙制定了“分批迁移、保障民生”的策略:首先组织军队与工匠前往耿地,修建临时防御工事与安置房屋;随后护送王室成员、官员与宗庙礼器迁移,确保统治中枢先一步稳定;最后组织平民迁移,为每户迁移家庭发放粮食与农具补贴,并派遣官吏沿途护送,避免因迁徙引发民怨。经过半年的筹备与迁移,祖乙二年(公元前1316年)春,新都耿地正式启用,商朝的统治中心从黄河下游的相地,迁至黄河中游的耿地,这场迁都也成为祖乙“中兴”事业的起点。

然而,祖乙迁都耿地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祖乙三年(公元前1315年)夏季,黄河中游因上游暴雨引发特大洪水,尽管耿地地势较高,仍未能完全幸免——黄河支流汾水决堤,洪水涌入耿都,冲毁了部分民居与手工业作坊,虽未威胁到王宫宗庙,但也让祖乙意识到“耿地仍非长久之地”。更严峻的是,洪水导致耿地周边农田被淹,粮食减产,都城的粮食供应出现危机,部分平民因失去家园与生计,开始出现不满情绪。

面对耿地的水患危机,祖乙不得不考虑再次迁都。此次选址,他将“远离黄河流域、避免水患”作为核心原则,同时兼顾“便于联络诸侯、保障军事安全”的需求。巫贤与大臣们经过多方考察,最终推荐邢地(今河北邢台)——邢地位于太行山东麓,远离黄河主河道与支流,水患风险极低;且地处华北平原腹地,土地肥沃,便于发展农业;更重要的是,邢地东接大彭国(今江苏徐州一带),南邻商朝核心统治区,北可防范北方游牧部落,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祖乙四年(公元前1314年),商朝启动第二次迁都,目的地为邢地。与首次迁都相比,此次迁移更为从容——耿地虽遭水患,但统治中枢未受重创,且经过首次迁都的经验积累,官员们对迁移流程更为熟悉。祖乙下令在邢地规划建设“规制更完善”的新都:不仅修建了更高更厚的城墙,还挖掘了环绕都城的护城河,提升防御能力;同时划分“王宫区”“贵族区”“平民区”“手工业作坊区”与“集市区”,形成功能明确的都城布局。同年年底,第二次迁都完成,邢地成为商朝的新都城。

在第二次迁都过程中,出现了一个特殊情况:部分商朝公族(王室旁支)因“眷恋耿地故土”或“不愿再次迁徙”,拒绝跟随祖乙前往邢地。这些公族在耿地拥有封地与产业,且在河亶甲、祖乙时期积累了一定的势力,若强行逼迫其迁移,可能引发内部矛盾;若放任其留在耿地,又担心其因“脱离王室管控”而形成割据势力。面对这一难题,祖乙展现出灵活的政治智慧——他决定“分封耿地,以亲族镇之”,将自己的弟弟祖丙封为“耿侯”,赐耿地为封地,建立耿国,让祖丙率领愿意留下的公族与平民,在耿地继续生活。

祖丙受封后,在耿地积极开展重建工作:组织民众修复被洪水破坏的房屋与农田,修建水利设施防范后续水患;同时严格遵循商朝王室的政令,按时缴纳贡赋,定期前往邢地朝见祖乙,确保耿国始终处于商朝的统治体系之内。这一安排,既安抚了不愿迁移的公族,又将耿地纳入王室亲族的管控范围,避免了地方割据的风险,成为商朝“以分封制稳定地方”的早期实践,也为后世周朝分封制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尽管迁都邢地后,商朝暂时摆脱了水患困扰,但祖乙并未停下“优化统治中心”的脚步。经过数年治理,祖乙逐渐意识到,邢地虽无水患,但“距离东部诸侯较远”,不利于管控东南方的夷族部落(如蓝夷、班方);且邢地周边多为平原,缺乏天然屏障,若遭遇大规模外敌入侵,防御压力较大。祖乙八年(公元前1310年),在巫贤的建议下,祖乙决定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迁都,目的地为庇地(今河北邢台广宗县北大平台,又称“沙丘平台”)。

庇地的优势远超邢地:其一,地理位置更优越——庇地位于邢地东南方向,靠近大彭国,便于与这位忠诚的诸侯联络,借助大彭国的军事力量防范东南夷族;其二,自然条件更适宜——庇地地处华北平原与黄河冲积平原的交汇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既适合发展农业,又有广阔的草原可发展畜牧业,能为都城提供充足的粮食与物资;其三,防御条件更完备——庇地周边有低矮丘陵环绕,可作为天然屏障,且距离商朝东部边防重镇较近,便于军事调度。

祖乙八年秋冬之际,商朝启动第三次迁都,次年(公元前1309年)春完成迁移。此次迁都后,庇地成为商朝最稳定、最繁荣的都城——祖乙在此营建了规模宏大的王宫与宗庙,筑起象征王室权威的社稷坛,修建了供贵族居住的营室与供平民交易的集市;同时推广先进的农耕技术,鼓励开垦荒地,庇地周边很快成为商朝的“粮食主产区”,手工业与商业也随之兴盛,都城人口大幅增长,呈现出“中兴”的繁荣景象。

在解决都城水患、稳定内部统治的同时,祖乙也将精力集中在“消除外部威胁”上——东南方的夷族部落(以蓝夷、班方为代表),自仲丁时期起就频繁袭扰商朝边境,虽经河亶甲的征讨有所收敛,但祖乙统治初期,这些部落趁商朝多次迁都、内部调整之机,再次活跃起来,不仅掠夺边境的粮食与奴隶,还袭击商朝的边防据点,甚至与部分不满商朝统治的小诸侯勾结,对商朝的东南边境构成严重威胁。

祖乙九年(公元前1308年),蓝夷部落率先发动大规模进攻,攻占了商朝东部的重要据点“盂”(今河南商丘东北),杀死据点守将,掠夺了大量粮食与物资。消息传到庇都后,祖乙意识到“若不彻底平定夷族,边境永无宁日”,于是决定亲自统筹军事行动,征伐蓝夷、班方等部落。

为确保征伐胜利,祖乙进行了周密的军事筹备:首先,联络大彭国国君彭伯——大彭国是商朝东部最强大的诸侯,且与商朝素有盟友关系,彭伯接到祖乙的求援后,迅速派遣三万精锐军队,与商朝军队组成联军;其次,优化军队装备——下令青铜作坊紧急铸造一批新型青铜戈、矛与箭头,同时为士兵配备更坚固的皮甲,提升军队的攻防能力;最后,制定战术策略——针对蓝夷、班方“擅长游击战、机动性强但缺乏攻坚战经验”的特点,祖乙采取“稳扎稳打、围点打援”的战术,先收复被攻占的据点,再逐步推进,压缩夷族部落的活动空间。

祖乙十年(公元前1307年)春,商彭联军正式出兵征讨蓝夷。联军首先对被蓝夷占领的盂地发起进攻,蓝夷军队虽顽强抵抗,但面对装备精良、配合默契的商彭联军,很快陷入被动。经过三日激战,联军收复盂地,解救了被俘虏的商朝平民。随后,联军继续向东推进,直指蓝夷的核心部落驻地。蓝夷首领见联军势不可挡,试图率领部落向西逃窜,却被早已埋伏在西侧的商朝军队拦截。双方在今山东泰安一带展开决战,商彭联军凭借战车优势与步兵方阵,彻底击溃蓝夷军队,俘虏了蓝夷首领,残余的蓝夷族人被迫投降,承诺永远臣服商朝,不再袭扰边境。

平定蓝夷后,祖乙将军事重点转向班方。班方位于今山东聊城一带,与蓝夷素有勾结,在蓝夷被征讨时,曾出兵支援蓝夷,因此成为祖乙的下一个目标。祖乙十一年(公元前1306年),商彭联军挥师北上,征讨班方。班方国君深知自身实力不敌联军,试图向东南方的淮夷部落求援,但淮夷部落因畏惧商朝的军威,拒绝出兵。孤立无援的班方军队在联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最终被迫投降,班方国君亲自前往庇都向祖乙请降,承诺每年向商朝缴纳双倍贡赋,并派质子(国君之子)前往商朝都城作为人质。

经过两年的军事行动,祖乙彻底平定了蓝夷、班方等夷族部落,消除了东南边境的威胁。这场胜利不仅稳定了商朝的边疆秩序,让边境平民得以安居乐业,还极大地提升了商朝的政治威望——周边的小诸侯纷纷前往庇都朝见祖乙,重新确认与商朝的从属关系,商朝的疆域也向东扩展至今山东东部,向南延伸至淮河中下游,为“中兴”事业奠定了广阔的空间。

祖乙的“中兴”并非仅靠迁都与军事胜利,更依赖于他“任贤用能、全面治理”的治国策略。其中,任用巫贤辅政是他最重要的决策之一。巫贤作为名臣巫咸之子,不仅精通天文地理,还在经济、民生、人才选拔等领域有着独到的见解,祖乙继位后,便任命巫贤为“卿士”(商朝最高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宰相),让其全面辅佐朝政,两人形成了“君明臣贤”的良好搭档。

在经济与民生治理方面,巫贤在祖乙的支持下,推行了一系列务实政策。

  其一,发展农业生产——针对商朝多次迁都后农业生产不稳定的问题,巫贤下令在庇地周边大规模修建水利设施,挖掘灌溉渠道,推广“垄作制”(将农田分成垄沟,便于灌溉与排水)与“沤肥法”(利用草木、粪便制作有机肥料),提升农作物产量;同时鼓励平民开垦荒地,对开垦荒地的家庭给予“三年免赋税”的奖励,激发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在这些政策的推动下,庇地周边的农田面积大幅增加,粮食产量逐年提升,商朝的粮食储备日益充足,彻底解决了迁都带来的粮食危机。

其二,繁荣手工业与商业——巫贤在庇都设立“手工业作坊区”,将青铜铸造、制陶、纺织、玉器加工等手工业者集中管理,既便于技术交流,又能保证王室对重要手工业(如青铜铸造)的控制;同时规范商业活动,在庇都设立“市”(专门的交易场所),制定交易规则,打击欺诈行为,保护商人利益。这些举措让商朝的手工业水平显著提升——青铜礼器的制作更加精美,纺织业织出的丝绸远销周边诸侯,制陶业生产的陶器种类更加丰富;商业也随之繁荣,各地商人云集庇都,交换粮食、手工业品、奴隶等商品,形成了“车水马龙、商旅不绝”的景象。

其三,完善社会保障——巫贤建议祖乙在庇都设立“粮仓”与“医馆”:“粮仓”储存粮食,在遭遇自然灾害时向平民发放救济粮;“医馆”由王室御医与民间医师坐诊,为平民提供免费医疗服务,尤其关注老人与儿童的健康。这些举措让平民感受到王室的关怀,社会矛盾逐渐缓和,民心向背发生根本性转变,商朝的统治基础更加稳固。

在人才选拔与政治治理方面,祖乙与巫贤打破了“贵族世袭官职”的传统,推行“唯才是举”的政策。他们规定,无论是贵族子弟还是平民,只要有一技之长(如军事、农业、手工业、天文等),都可通过“荐举”或“考核”进入仕途;同时加强对官员的考核,定期评估官员的政绩,对政绩优异者给予奖励,对贪污腐败、不作为者予以严惩。这一政策不仅为商朝选拔了大量实用人才,还打破了贵族对官职的垄断,提升了政府的行政效率,让商朝的政治风气焕然一新。

在祖乙与巫贤的共同治理下,商朝逐渐实现了全面中兴。政治上,王室权威重塑,诸侯归心,政令畅通;经济上,农业、手工业、商业全面发展,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大幅增长;军事上,边疆稳定,军队战斗力提升,周边部落不敢轻易袭扰。据甲骨文卜辞记载,祖乙统治后期,商朝多次举行“大祀”(规模宏大的祭祀活动),祭祀场面盛大,礼器众多,这从侧面反映了商朝的国力强盛与社会稳定。祖乙也因此被后世尊为“中宗”,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孟子更是将他列入商朝“贤圣之君”的行列,与商汤、太戊等明君并列,成为后世君主效仿的典范。

祖乙十九年(公元前1299年),这位开创“中兴”大业的君主因病去世,享年约55岁。他被安葬于庇都的王室陵墓区,其陵墓按照商朝君主的最高规格修建,陪葬品包括大量青铜礼器、玉器、陶器与少量奴隶,体现了当时商朝的富庶与对这位明君的尊崇。祖乙去世后,其子祖辛按照“父死子继”的传统,顺利继位,成为商朝第十四任君主。

祖乙留下的统治遗产对商朝的后续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一,都城庇地成为商朝最稳定、最繁荣的都城,在祖辛及后续君主统治时期,庇地始终是商朝的统治中心,为商朝的延续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其二,“迁都避患、优化统治中心”的策略,成为后世商朝君主应对危机的重要借鉴,也为早期都城规划与地理选择积累了经验;其三,“任贤辅政、唯才是举”的治国理念,打破了贵族对权力的垄断,为商朝培养了一批实用人才,提升了政府的治理能力;其四,平定东南夷族、稳定边疆的军事成就,为商朝赢得了长期的和平发展环境,也让商朝的威望在周边部落中得以保持。

尽管祖乙的统治因历史久远,部分细节已难以考证,但他“三迁都城以避水患”“平定夷族以安边疆”“任贤辅政以兴国家”的功绩,却被清晰地记载于《史记》《竹书纪年》等史料与甲骨文卜辞中,成为商朝历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他的“中兴”不仅扭转了商朝“九世之乱”的颓势,还让商朝的统治得以延续近200年,为后续武丁盛世的到来奠定了基础。

从历史地位来看,祖乙是商朝中期最重要的君主之一,他的统治是商朝从“中衰”走向“中兴”的转折点,也是早期华夏王朝“应对危机、重塑秩序”的典型案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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