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忘川
天刚亮,营地就飘起细雨。沈翊抱着吉他坐在篝火旁,银白色的挑染长发被雨丝打湿,贴在脸颊上,倒添了几分脆弱感。他拨了下琴弦,音色清冽,像山涧的溪流。
“今天唱完整版《忘川谣》?”峋慾抱着烤好的馒头跑过来,金红色的头发在雨雾里格外显眼。他把馒头往沈翊手里塞了一个,“垫垫肚子,空腹唱歌对嗓子不好。”
沈翊接过馒头,指尖触到温热的面,突然笑了:“你倒像个小管家。”他咬了口馒头,目光越过峋慾,落在远处帐篷门口的秦烟身上。
秦烟站在雨里,黑色冲锋衣的领口立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异瞳。左蓝右黄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像覆着层薄冰的湖面,手里攥着的鬼王令被雨水打湿,泛着冷光。
烨宸撑着伞走过去,把伞往秦烟那边倾斜大半,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小殿下,进去等吧,别淋感冒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惯常的恭敬,灰眼睛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烟没动,只是看着沈翊:“开始吧。”
沈翊的指尖在吉他弦上停顿半秒,随即响起一段低沉的旋律。和昨天的版本不同,这段前奏带着种古老的苍凉,像有人在空旷的古墓里哼唱,每个音符都裹着潮湿的霉味。
“忘川河畔彼岸花,开了又谢几千年……”他的声音陡然转低,桃花眼半眯着,视线像是穿透了雨幕,落在某个遥远的时空,“蓝瞳藏着旧月色,黄瞳锁着未归人……”
秦烟的指尖突然收紧,鬼王令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耳后的皮肤开始发烫,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那些被压制的碎片记忆突然翻涌——
血色的祭坛,锁链缠身的少年,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喊:“杀了他!只有他的血能解咒!”
“小殿下?”烨宸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却被秦烟猛地挥开。
秦烟的异瞳里闪过一丝混乱,左蓝的瞳孔骤然收缩,像受惊的兽。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帐篷杆上,发出沉闷的响。
沈翊的歌声不停,反而更加急促:“圣辉碎,骨鞭断,千年等个不归魂……”
“闭嘴!”秦烟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惯常的冷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块即将碎裂的冰。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泛白,“别唱了……”
烨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让人窒息。他没再看沈翊,只是半蹲在秦烟面前,灰眼睛里的温柔被一种近乎狠戾的紧张取代:“小殿下,看着我,别看别的地方。”
沈翊的吉他声戛然而止。他看着秦烟苍白的脸,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像在确认什么:“怎么?唱到不该唱的地方了?”
秦烟突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诡异的天真,和他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他歪着头,左蓝的瞳孔里漾起水光,伸手抓住烨宸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烨宸,我头疼……”
烨宸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语气,这个眼神,像极了千年前那个总爱躲在他身后的小鬼王,脆弱得让人心惊。“没事了,我在。”他反手握住秦烟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秦烟怎么了?!这语气不对劲啊!】
【他刚才笑了?还抓烨宸的袖子?这是被下蛊了吗?】
【沈翊的歌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峋慾跑过来,金红色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秦老师,您没事吧?”他想去碰秦烟的额头,却被秦烟猛地推开。
“别碰我!”秦烟的声音又变了,冷得像淬了毒的冰,眼神里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警惕。他甩开烨宸的手,后退几步,异瞳里的光锐利如刀,“你们想干什么?”
烨宸的眉头紧锁。刚才那瞬间的脆弱,像幻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刚想上前,就见秦烟突然转身,径直走向沈翊,步伐稳得像踏在刀刃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秦烟的声音平静无波,气场却陡然攀升,雨水落在他周身半寸外,竟像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沈翊收起吉他,站起身,桃花眼里的玩笑彻底敛去:“只是想让你记起一些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青铜小鼎,巴掌大小,鼎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这是我爷爷从鬼王墓里挖出来的,据说能唤醒最深处的记忆。”
秦烟的目光落在青铜鼎上,瞳孔骤然收缩。那鼎耳上的凤凰纹,和他耳链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东西,你不该碰。”烨宸的声音冷得像冰,周身的气压几乎要让空气凝固。他往前走一步,地上的积水竟凭空冻结成冰,“沈翊,别逼我动手。”
沈翊笑了,笑得像只狐狸:“烨总这是急了?怕他记起你当年是怎么把他锁进冰牢的?”他突然将青铜鼎往秦烟面前一送,“你自己看,鼎底刻着你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赠吾爱,永镇心魔’。”
秦烟的指尖刚碰到青铜鼎,鼎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捂着头踉跄后退,嘴里发出压抑的痛呼。
“小殿下!”烨宸想去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秦烟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左蓝右黄的异瞳里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冰牢里的铁链声,彼岸花田的血腥味,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喊:“杀了他!杀了烨宸!”
“啊——!”他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再抬眼时,异瞳里的冷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猩红。
“终于出来了。”秦烟的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语气轻佻得像换了个人,“烨宸,好久不见啊。”
烨宸的瞳孔骤缩。这个语气,这个眼神——是他!那个被封印在秦烟意识深处,最疯狂的人格!
沈翊的脸色也变了:“你……”
“你找我?”秦烟歪着头,一步步走向沈翊,猩红的异瞳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找我帮你杀了烨宸?还是找我帮你打开鬼王墓?”他突然凑近沈翊的耳边,声音轻得像耳语,“你爷爷当年死在墓里,可不是意外吧?”
沈翊的身体猛地一僵,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这是谁?!这不是秦烟!绝对不是!】
【他的眼神好吓人!猩红的!这是怎么回事?!】
【烨总的脸色好难看!他们认识这个“秦烟”?!】
峋慾挡在沈翊面前,金红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你是谁?你把秦老师怎么样了?”
“秦老师?”秦烟笑了,伸手想去碰峋慾的头发,却被烨宸一把抓住手腕。
“安分点。”烨宸的声音冷得像冰,灰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别逼我再把你封回去。”
“封我?”秦烟笑得更疯了,“你凭什么?千年前你没封得住我,现在就能?”他猛地甩开烨宸的手,指尖凝聚起黑色的雾气,“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鬼王!”
黑气瞬间弥漫开来,营地的帐篷被掀飞,雨水在空中凝成冰刃,直指烨宸。
烨宸没躲,只是抬手一挥,周身爆发出更强的气场,将冰刃尽数震碎。“别闹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种疲惫的无奈,“小殿下,醒醒。”
“谁是你小殿下?”秦烟的黑气越来越浓,猩红的异瞳死死盯着烨宸,“我是你永远也锁不住的噩梦!”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秦烟像被什么击中,身体猛地一颤,猩红的异瞳瞬间褪去,重新变回左蓝右黄的清澈。他晃了晃,差点摔倒,茫然地看着周围:“怎么回事?”
烨宸赶紧扶住他,灰眼睛里的风暴瞬间平息,只剩下后怕:“没事了,小殿下,只是打雷了。”
秦烟皱着眉,看着自己沾满黑气的指尖,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营地,眼神里满是困惑:“我……”
“你刚才晕倒了。”烨宸打断他,语气尽可能温柔,“可能是淋雨着凉了。”
沈翊握紧了手里的青铜鼎,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却最终没再说什么。
峋慾跑过来,递过干净的毛巾:“秦老师,您没事吧?刚才好吓人。”
秦烟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异瞳里的困惑渐渐被惯常的冷静取代。他看了眼烨宸,又看了眼沈翊,最终只是淡淡道:“收拾一下,该继续录节目了。”
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就这?!他忘了?!】
【刚才那个到底是谁?!是我的幻觉吗?!】
【烨宸在撒谎!他绝对知道什么!】
【沈翊手里的鼎有问题!绝对是那鼎搞的鬼!】
雨渐渐停了。节目组的人战战兢兢地收拾着残局,没人敢提刚才的事。秦烟坐在帐篷门口,安静地擦拭着鬼王令,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猩红眼眸的疯狂身影,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烨宸坐在他身边,灰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刻也不敢移开。他知道,刚才那个身影不是幻觉,是秦烟被封印的人格冲破了束缚。千年前的封印正在松动,这不是好兆头。
沈翊抱着吉他,坐在远处的石头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他看着秦烟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找的是秦烟,却没想到会引出这个怪物。爷爷日记里写的“禁忌”,难道就是这个?
峋慾蹲在篝火旁,默默烤着玉米。金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时不时看向秦烟,眼里满是担忧。他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秦老师身上有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像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直播间的弹幕稀稀拉拉的,没人再开玩笑,只剩下满屏的困惑和恐惧——
【我现在浑身发冷,刚才那个“秦烟”到底是什么东西?】
【烨宸和沈翊都认识他,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秦烟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可怕的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秦烟的银白色长发上,反射出柔和的光。他收起鬼王令,站起身,异瞳平静地扫过营地:“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语气冷静,气场强大,和平时的他一模一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雨里的幻觉。
只有烨宸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看着秦烟平静的侧脸,灰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那个疯狂的人格重新封印回去。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个身影一旦彻底觉醒,整个三界,都将掀起血雨腥风。
而沈翊放在口袋里的青铜鼎,突然微微发烫,鼎底刻着的“赠吾爱”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