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边的张望
军训的哨声像按了固定闹钟，每天清晨六点准时扎进耳朵里。我趴在宿舍窗台往下瞅，视线一下就锁定了魏岚所在的连队——一群穿迷彩服的人站得笔直，像刚栽下的小树苗，魏岚就在队伍中间，帽子压得有点低，遮住了半张脸，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他站军姿有个小习惯，右手总爱贴得紧紧的，指尖微微蜷着，跟上次他坐在桌边缝裤腿时，攥着针线的模样一模一样。
“又扒着窗户看你家魏岚呢？”晓曼端着牙刷凑过来，嘴角还沾着白泡沫，说话时泡泡都跟着晃，“今早我去洗漱，听见隔壁宿舍的女生说，要给魏岚送冰镇汽水，还是特意去校外超市买的，你不下去盯着点？别让人把你家帅哥拐跑了。”
我赶紧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扯了扯窗帘，假装整理褶皱：“什么你家我家的，就是普通朋友。”嘴上这么犟，心里却有点发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这几天军训，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女生聊魏岚，食堂里、教学楼走廊里，甚至连去超市买东西，都能听见有人说“那个计算机系的新生魏岚，长得帅还温柔”。有次我还看见，有人特意绕着操场走半圈，就为了从他们连队旁边过，多看魏岚两眼。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是魏岚发来的消息。我赶紧点开，他发了句：“今天上午要练爬战术，我昨天膝盖磕破点皮，等会儿趴在地上会不会更疼啊？”后面还跟了个皱着眉、鼓着腮的委屈表情包，跟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看着就觉得好笑。
我指尖飞快地敲屏幕：“等会儿跟教官说一声，就说膝盖破了，在旁边歇着，别硬扛。我下午没课，给你带点碘伏和创可贴过去，再给你带瓶冰可乐。”
他回得特别快，几乎是秒回：“不用不用，我刚去校医室问了，校医说就擦破点皮，没事。你别特意跑一趟，今天太阳这么毒，晒黑了就不好看了，而且你们宿舍到操场还得走十分钟呢。”
盯着屏幕上的字，我耳尖一下子就热了，像贴了片暖宝宝。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膝盖疼，还想着我会不会晒黑。我又敲了句：“那你自己当心点，爬的时候慢着点，别碰到伤口，也别沾着水。”
“知道啦！”他发了个敬军礼的表情包，特别精神，“我们教官吹哨子了，要集合练队列了，晚上再跟你说啊！”
我看着屏幕笑了笑，回了个“好”，才把手机揣回口袋。其实我早就把碘伏和创可贴装进小袋子里了，还特意冰了瓶绿豆汤，就想着下午给他送过去。虽然他说不用，可我总不放心，怕他光顾着硬撑，忘了处理伤口。
下午三点多，太阳总算没那么晒了，风里也带了点凉快劲儿。我拎着小袋子和装绿豆汤的保温桶，慢慢往操场走。刚到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就看见几个女生凑在栏杆旁边，手里攥着矿泉水、纸巾，还有人拿着包装得特别精致的小零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岚所在的方向，连我走过去都没察觉。
其中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手里还捏着个粉嫩嫩的信封，信封角上印着小碎花，一看就知道是情书。我脚步顿了顿，没敢往前走，悄悄躲到一棵粗粗的梧桐树后面，从树干缝里往外看。
魏岚他们正在练齐步走，教官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声音特别洪亮。魏岚排在队伍中间，走得很认真，可我能看出来，他膝盖有点不自在，步伐比旁边的人慢半拍，却还在使劲跟紧前面的人，生怕拖了队伍后腿。
练了大概十分钟，教官终于吹了声哨子：“休息十分钟！”人群一下子松散下来，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有人跑去买水，魏岚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膝盖，刚想往树荫下挪两步，那几个女生就赶紧围了上去，像小蜜蜂围着花似的。
穿白裙子的女生走在最前面，先递过一瓶矿泉水，瓶子上还挂着水珠，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魏岚同学，你渴不渴？这瓶是冰的，喝了能凉快凉快。”
魏岚双手接过来，笑得客气：“谢谢啊。”可他没拧开瓶盖，就把水放在旁边的台阶上，又直了直腰，好像想往后退两步。
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赶紧递过一包纸巾：“快擦擦汗吧，你额头上全是汗，都流到脖子上了。”
魏岚也接了，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又说了句“谢谢”，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可眼神里有点无措，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时候，穿白裙子的女生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粉色信封递了过去，声音放得软软的，带着点紧张：“魏岚同学，这个……是我给你写的信，你有空的时候看看好不好？里面……里面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周围的女生一下子就起哄了，有人小声说“加油”，有人笑着拍她的肩膀。魏岚的脸瞬间红了，从耳朵根红到脸颊，像被太阳晒得太狠，又像有点不好意思。他盯着那个粉色信封看了两秒，又扫了眼周围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小，却很清楚：“对不起啊同学，这信我不能收。”
女生愣了愣，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了点，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为什么呀？是我写得不好，还是……你不喜欢跟我交朋友啊？”
“不是不是，”魏岚赶紧摆手，生怕她误会，声音都有点急了，“你别多想，是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收你的信，不然就太不负责了。”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一下子就静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见。我躲在树后面，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像敲鼓似的，“咚咚”响个不停，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没拿稳，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攥紧了。
穿白裙子的女生眨了眨眼，又问：“是谁呀？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吗？还是其他系的？”
魏岚挠了挠头，眼神不自觉地往我这边瞟了一眼，虽然很快就移开了，可我还是看见了。我赶紧往树后缩了缩，后背贴在冰凉的树干上，却还是觉得热，连手心都冒了汗。
他收回目光，语气特别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们系的，是我之前就认识的人，现在也在这个学校，读大二。”
女生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问“是谁啊”“长得好看吗”“怎么认识的”，魏岚却不再说了，只是把手里的矿泉水和纸巾递还给她们，笑得很诚恳：“真的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真的不能收。你们都是特别好的女生，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女生们虽然有点失落，脸上带着点蔫蔫的表情，可也没再纠缠，说了句“那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就慢慢走了，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魏岚。
魏岚松了口气，往台阶上一坐，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好像在找什么，又好像在等消息。
我攥着手里的保温桶和小袋子，手心全是汗，手指都有点发僵。犹豫了半天，还是深吸了口气，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轻轻喊了声：“魏岚。”
